就这么失魂落魄耷拉头,一进门,差点撞在人身上,那人虚掩了一手,这才不至于来个头碰头。
“哎哟哟,小姑娘低头看路。”
云雨惊醒,这才发现空置的那张办公桌摆满了东西,终于迎来了新的主人。
搬来的是个老大爷,姓何,五十来岁,两颊赘肉垂,一双眼眯起,和气十足,含笑时神似弥勒佛。人刚从分公司下调,听说以前也是个重量级人物,现在身体垮掉,退居二线,当个商务经理,负责招投标,说白了就是来给小年轻把把关,过过眼,平日没事都在喝茶下棋。
云雨打了个招呼,但因为不太会和年龄差太多的人打jiāo道,便径自坐了下来。
这屁股还没坐热,事情又找了来。
暖通工长欧琦,人称欧哥,想上系统填录个需用计划,但是他的账号出了点问题,怎么点都没有反应,便想借云雨的。
这点小事,云雨向来仗义,便挥挥手,借了。
这开了先河,人家又蹬鼻子上脸,说烦请她帮忙上传,云雨看他表格资料都齐备,只是花两分钟填写几个必要项,到时候自动生成,也就没多话。
可过了没半个小时,欧琦又找来,说是材料出了点问题,不符合认质认价,要退回来重做,于是找了系统管理员,但因为云雨是发起人,最后只能退到她手里。
账号密码云雨不想随便给,但这事如果自己不处理,摊在这儿又难堪。
欧琦嘴甜,好话说了一箩筐,让她通融通融。
云雨看他也为难,心软又花了几分钟帮他处理,最后再三确认没问题,复才重新提jiāo。
然而,工作中太多的话不过空口白条。
欧文走后没多久,云雨调模型正入佳境,忽然又来一人,敲了敲她办公桌,说拜托再改一改那流程。
谁都不好得罪,这一来二去,是反复退回又反复提jiāo。
目睹全程的何大爷泡了杯热茶,靠坐在椅子上,趁没人偷偷脱下鞋,把脚跷在搁地的电脑主机上,眯着眼慢悠悠吱了一嗓子:“小姑娘,你这是要出问题的喽!”说着还扫了一眼梁端,把他也带上:“你好歹提醒一下她。”
梁端盯着屏幕,并不打算掺和:“吃一堑长一智,不吃不会长脑子。”
何大爷就着手边的报纸搓成团,给他砸了过去,忿忿道:“对女孩子要温柔些,什么长不长脑子,你想当老光棍吗?我看你俩都适龄,这行业又大部分内销,万一能成姻缘呢?”
“她?”
梁端显然也没料到这刚来的大爷热衷于牵红线,登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猫,连手头的工作都停下,夸张地东张西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云雨,“我和她,我……”
云雨本就因调制模型而烦躁,乍一听,就着手头的一叠稿纸重重砸在桌上,抢声替他往下讲:“他就是从这里跳下去,一辈子光棍,出家当和尚,也不会对我有意思。”说完,瞥去一眼,“你是要说这个吗?”
梁端愕然,垂眸低看,半晌后饶有兴味接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保不准我……”
“打住,说正事。”
何大爷叫停两人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往梁端的椅背推了一把,笑呵呵抓了把蚕豆放云雨桌上,拨弄着云竹,慢悠悠讲起大道理:“小姑娘,耳根子不能软,性子不能钝,你越好说话,越容易吃亏。”
云雨正襟危坐听着。
何大爷看她听讲,又继续传授“经验”:“你来这里工作,最重要的事是怎么做好工作,换句话说,怎么少出错,”他以手背敲了敲桌子,一字一句道,“怎么把出错的可能扔出去。”
云雨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扔出去?”
理是这个理,可这般光明正大说出来,是否太过露骨?她心里道德感又重,还做不到毫无负担的甩锅,只能无力地摇了摇头。
何大爷当即横眉倒竖:“不行!果敢点!”
那老gān部的气势可不是盖的,云雨被唬了一跳,只能乖乖点头如捣蒜,捧着下巴苦思起来。
好容易做好思想建设,准备立下原则底线,结果二把手直接走了进来,点了她的名:“欧琦那个单子是你提的,追回来,跟他说了没谈妥之前不要走流程!”
云雨支支吾吾,拒也不是,不拒也不是。
何大爷似乎也没料到这局面,看她为难,也帮着搭了句话:“嘿,想必都批到公司了,不好弄。”
二把手嘀咕一声,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退一次又没关系。”
那声量不小,办公室内都能勉qiáng听清,这会子,连梁端也看了过来,蹙眉似考量要不要说话。
何大爷被堵了回来,正沉默着组织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