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个雨天,卓白表示遗憾时,梁端才会展现出不耐烦与不屑,伪装不过是掩饰被说中的窘迫。
梁端继续往前走。
云雨从沙发上跳下来:“我是说成为建筑工程师!”
他不停,云雨就光脚踩地,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臂,颤抖着声音问:“是因为赌气么?是么?”
梁端苍白地笑了一下,温柔地抹开她的手:“喝粥得吃点下饭菜。”
云雨不再开口。
梁端走到厨房门前,却蓦然停下,他扶着门框无声喘息,最后开口:“是因为赌气!我心里对他既敬佩又不屑,我敬佩他在专业上的钻研,却不屑他平衡家庭事业的能力。他当年对我们母子多有忽视,我妈一直一个人在家守着我,我那时就想,如果是我,我一定,一定不会这样!”
说完,梁端一拳砸在门上。
合金玻璃门摇摇欲坠,最后吱呀一声,关上。
云雨披着毯子,低头看了一眼赤足,脚趾动了动,却不肯乖乖回到沙发上,而是任性地绕到另一边,看着摆在沙发后的模型。
模型不大,整体边长约莫四十厘米,里头的房屋组合高低参差,外层刷了颜料,行人可见,绿植覆盖,jīng致到甚至连水渠河道都灌上凝胶。
门开了,梁端端着凉拌三丝出来。
云雨指了指脚边,提了个无礼的要求:“我可以搭你的乐高么?”
梁端走过来递给她。
云雨把盒子往桌上放,看左右没有足够的空间,故意粗bào地把那模型往里推了一把,梁端悄无声息又眼疾手快接住另一侧,顺势捧起,小心给放到了柜子顶上。
云雨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转去搭乐高。
拼了一会,没拼出个所以然,她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打了个呵欠,伸手一推:“不玩了。”
随后,往沙发上一躺,闭眼睡觉。
那一手力气太大,撞落不少零件,叮叮咚咚落了一地。
但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本来装装样子想听听动静,但生理期实在太困,没过几分钟,云雨竟真地睡着。
梁端替她盖上毯子,跨过地上的碎片时,僵了僵,才往前走。
但很快,他又退了回来,坐在地上,就着那不成形的部件和碎片,认真地拼,以至于云雨什么时候坐起来,他都没有察觉。
等回过神来,梁端肉眼可见的局促,第一个念头竟是想将手里的东西扔掉。
看他上手几个动作,云雨怕他真扔,连鞋也没穿,直接冲过去,一个滑跪在地上,双手抢过来捧着:“这么好看,别扔啊!”
梁端渐渐回过味来,把玩具扔给她:“你自己玩吧。”
云雨忽然拉住他的手。
梁端呆愣在原处,连方才那一丝心内的疲累也给惊散。
云雨见此,抓得更紧,不论如何不肯放开,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话从口出:“不,我要你陪我!”
从惊愕,怀疑,再到欣喜。
梁端心中怦然,真的坐下来,温柔笑笑,还顺势去够掉在沙发边的碎片,以及云雨奔跑过来时滑落而被她踩在地上的毯子。
然后——
他手一扬,把毯子罩在了云雨的头上。
“玩什么玩,给我好好休息!”
说完,趁机在云雨头上乱揉了一把。
☆、032
032
过了小满,气温骤生,连日闷热,雨一直下不下来。
正值端午,还得错峰值班,注定与法定假日无缘,可是比996还惨。对于外地同事,老家距离远,那点时间来回路程都不够,即便可行,最多也就屁股落座片刻,又得离开。
于是,不能回去的年轻人们,抱团驻扎在了项目上。
本来已经够悲催,偏偏屋漏还逢连夜雨,这大夏天的,也不知是哪家单位施工,把电线挖断,是没电又没空调。
好歹,这年头人手好几个电子产品,再加上充电宝和单位的柴油发电机,还能qiáng撑一阵。
可最不幸的是,柴油用完,也没来电,甚而连塔台也无以为继,很快连信号都搜索不出来,于是,能跑的都跑了,必须值班的老爷子们也都左呼右唤,牌桌上见。
至于可怜巴巴的小年轻们,只能困在在围城里。
但关胜和徐采薇历来路子野,一拍即合往那露天停车场的坝子上摆了几张折叠chuáng,手动调整,硬生生给固定成沙滩椅。
再整上些可乐汽水,戴上蒸汽眼罩,美其名曰享受夏威夷式度假。
“沙雕。”
梁端被三催四请拖来时,如是评价。
难得的是,他没有穿西装西裤,而是一身休闲,顺带趿着拖鞋,就这打扮,离海滩也就只差一条花裤衩。
花裤衩,大概这辈子都不太可能见他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