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区孤狼(34)

  一夜紧密的布署。

  等到明岑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明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余光不经意间掠过一处,立刻就捕捉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程时景静静地坐在落地窗前的软椅上。

  此时,原本温润的桃花眼正闭着,几缕碎发低低地垂在他白皙的额间,眉高骨深的面容显得格外温和无害,像敛去了一身刺骨。

  看样子,他应该是坐在那里等了自己一个晚上。

  明岑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看到他睡着了的模样。

  程时景很早就把明岑的指纹录入了他家的解锁系统里,所以明岑很容易就进了他的家。

  等明岑走近了才发现,程时景坐的位置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到她家的门。

  如果他没睡着的话,自己一进门,他立刻就能知道了。

  顿了好半晌,明岑才将看着自己家里的视线放在了睡颜恬静的男人身上。

  看到了他眼底下淡淡的青色,明岑的心不禁微微一痛。

  这一星期里,他抽了很多时间陪着自己,特别是昨天带她去看病的时候。

  应该很累吧?

  明岑拿来一条薄毯,轻轻地盖在他身上。

  她微微俯下身,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他眼底的青色。

  才刚碰到,手腕便被人握住了。而后突然一拉,明岑脚下不稳,直接扑到了男人怀里。

  腰被一只漫热的手掌牢牢地扣住,困在一方小天地里动弹不得。

  明岑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清明幽深的眼眸,根本连一丝刚睡醒的迷茫都没有。

  明岑微愣:“吵醒你了吗?”

  “回来了?”

  程时景低头,看到等了一晚上的人儿此时正真真实实地被自己抱着,眉宇间的忧色顿时消散了大半。

  其实明岑一进来,他就醒了。

  等鼻息间嗅到一阵淡淡又熟悉的清香,他才放松了警惕。

  程时景明显看到了她脸上难掩的疲惫:“一晚上没睡吗?”

  说着,便抱着她起身,往卧室里走去:“时间还早,你睡会儿吧。”

  被他抱上床后,明岑忽然攥住他的衣袖:“可以陪我睡一会儿吗?”

  程时景眼睫扫下,顺着明岑的力躺在了身侧,圈她入怀,微微笑道:“好。”

  明岑往他怀里埋了埋,感受着他灼热又令人心安的气息,困倦如潮水般袭来。

  一室寂静。

  *

  **

  七点,男人缓缓睁开双眸。

  程时景微微低头看了看睡姿不变,乖乖地窝在自己怀里的女孩,耳边是她平缓又清浅的呼吸声。

  程时景唇瓣微勾,小心翼翼地拉开她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正准备下床时,原本在熟睡中的女孩却忽然醒了。

  “时间还早,再睡睡吧。”程时景轻轻地抚了抚她的额间,低语道。

  明岑却没有像平时那样赖床,明明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她却只是闭了会儿眼就起来了。

  “不睡了。”明岑摇了摇头,揉着太阳穴坐在床边,“今天要早起。”

  程时景笑着揉了揉她有些乱的发:“那你去洗漱吧,我去做早餐。”

  闻言,明岑的眼睛亮了亮。

  …

  等程时景做好早餐,明岑也收拾好自己过来了。

  看清明岑身上的衣服,程时景目光一凝。

  这一身黑衣,是去祭拜时穿的。

  明岑注意到他一瞬即过的思绪,也不隐瞒:“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我迟点要去奠拜他们。”

  明岑双亲早逝,程时景先前就从李承那里知道了。

  想到她一个人孤零零地长大,他的心像被巨石压着,重得喘不过气。

  程时景垂眸,问道:“要我陪你去吗?”

  明岑笑了笑,眉眼轻弯:“要,一起去看看我的父母吧。”

  因为这几年一直在国外,她的身份又特别,明岑已经有几年没有去看他们了。

  但明岑知道,他们不会怪自己的。

  墓园里。

  明岑将手里的满天星轻轻放在一座双人墓碑前。

  夫妇俩有很多相同的喜好,满天星就是其中一种。

  指尖抚过碑上的那黑白照片里的人,除了无声无色,与记忆中的他们别无二致。

  明岑半跪着,低声道:“我回来看您们了。”

  好久不见,爸爸妈妈。

  程时景站在她身旁,将视线从那略显单薄的身影移到了墓碑上。

  照片里的两人有着与明岑极其相似的气质,清冷淡然,但那身警-服却又给他们增添了几分正气与威严。

  他俯身躹躬,朝明家夫妇打招呼:“伯父伯母您们好,我是程时景,是岑岑的男朋友,冒昧打扰你们了。”

  此时,在自己至亲面前的女孩已经敛去了周身的清冷,眉目柔情。

  像倦鸟归林,游鱼入海。

  “小时候,我曾经以为他们不是很喜欢我。我的家长会是保姆阿姨开的,我的生日是阿姨陪我过的,他们很少很少回家,如果不是有全家福,我都快忘了他们的样子。”

  明岑起身,和程时景并肩站着,目光却未从墓碑上移开半分。

  “但是阿姨每天都在跟我说,爸爸妈妈很爱我,他们在默默地守护着大家时,也在守护着我。

  邻居的叔叔婶婶也说,他们是英雄,他们很爱我,但是我没有信。”

  “每次回来就只是匆匆忙忙地留了几天,面都没见过几次,怎么可以说他们爱我呢?”

  “后来看到他们警衣里装着的自己的照片,看到他们宿舍墙上粘着的被阿姨寄过去的奖状,看到爸爸那本记着被阿姨口述有关我的所有事的笔记本,还有被妈妈织得不成样子的毛衣时。”

  “我信了,但是…他们却不在了。”

  去接他们骨灰的那一天,她明白了他们的爱。

  失去了他们之后,她总是会想起那些被自己遗忘了的东西。

  譬如生日过后的电话,那边生硬又带着小心翼翼的祝福与道歉;譬如年年除夕寄回来的各种各样的小礼物,堆了满满一房间;又譬如他们为数不多在家的日子,每当深夜时,被前后两个轻轻的吻惊醒了却又装睡的时光。

  蓦然发现,他们的爱无处不在。

  “李老师可惜我没能成为像他们一样优秀的警-察,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选择走上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