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理会北禅已经变了的脸色,红衣翻飞,明岑转身离开:“我不管真君卜的卦是不是对的。”
“既然天道不公,本座便自己将别人欠我的,统统都拿回来。”
在明岑转身的那一瞬间,原本消散了的寒冰自火红之下覆盖住了整座大殿。
一阵钻心的痛猝不及防地从手上传来,北禅忍不住闷哼一声,堪堪咽下涌上喉咙的腥甜。
“你曾救过我一命,我不杀你。”明岑缓缓朝殿门走去,削瘦的脊背挺直得似乎从未动摇过,“但是……往后就不要再占什么卦了。”
在即将踏出高高的门槛时,明岑的视线蓦地锁在了某一处,脚步生了根似的停了下来。
就在此时,北禅忽然叫住了她:“魔尊陛下。”
真君握住手腕上的伤口,带着温度的鲜血从指缝中滑落下来,弄脏了青衣。
“在魔渊里护住你的,不是我。”
殿外,浓雾渐渐散去,那道修长身影安静地站在不远处,月牙色的繁重衣袍随着轻风微微晃动了几下。
身后,真君的话缓缓传进她的耳里。
“是太子的元魄,是他……护了你千年。”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脏上,连呼吸都骤停了那么一刹那。
明岑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厚重的大门在她踏过门槛之后,沉沉地关了回去。
看着不远处俊美无双的男人,明岑忽然觉得有些恍惚,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侧的衣料。
离开魔渊之后,她便头也不回地去了魔界,哪怕是后来这人偷偷潜入魔界对她施下伏魔印,自己亦未曾能看他一眼。
与在小世界里的他不同,眼前的人,是太子容拂。
眉眼依旧是记忆中的这般清冷又深邃,没有弧度的薄唇却是不健康的白,病态般苍白的肤色比他身上的衣服还要白上几度,厚重的衣袍都没能让他的身形显得不那么的削瘦。
脆弱得似乎再也经不起一丝折腾了。
在小世界里,他可以伪装自己还很好。
什么都没有少,什么都没有变。
但是现在不行了。
这是最真实的容拂。
也是为了明岑而变得伤痕累累的容拂。
苦涩漫上心头,这般模样的容拂几乎快要刺伤了她的眼,可她又舍不得移开半点儿视线。
你看,他把自己的命掰成一块又一块的,只是为了一次又一次地救你。
可你却在试图将他拉进更深更可怕的深渊里。
为你数入险境,为你诛杀混沌,为你自碎神魄……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为你为你…
可你,又为他做了什么,又给他带来了什么?
先前对北禅出手尚且面不改色的人在看到男人时,已然溃不成军。
连什么时候眼眶滚落了豆大的泪珠都不知道。
“岑岑。”容拂那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
明岑看着他缓缓地朝自己张开双臂,一双深邃的凤眸盛着无限柔情与怜惜,他温声道:“到我身边来。”
到我身边来,岑岑。
明岑攥着衣裙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失去血色的唇瓣抿紧又松开。
她站在那里,没有向前一步的勇气,沉默地泪流满面。
“岑岑。”容拂又喊了一次,依旧保持着双臂张开的姿势,“过来好不好?”
明岑闭上眼,很快又睁开了。
火红的衣角动了动,可最后也只走了半步。
良久。
容拂的手放了下来。
见状,明岑长睫轻抖,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
在她将要狼狈地偏开目光时,对面的月牙色衣梢晃动了起来。
含着水雾的琥珀色眸子骤然紧缩,明岑怔忡地看着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的俊美男人,两手猛地捂在了嘴上,滚烫的泪珠沾湿了她的手。
在看到男人走向自己时,明岑全身的血液都快停止流动了。
他跨过千年的岁月,将自己的身份、至亲、责任都如剔骨去肉般留在原地。
孑然一身地走向她。
明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或许比她早,或许是尾随她而至。
但无论是哪个可能,他一定是将她和北禅之间的对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明岑几乎没办法看清他的脸了。
她竟是在逼着容拂在她与母亲、天道之间做出选择。
男人每朝她走近一步,就是在将自己前半生的一切抛下一分。
终于,她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抱着明岑,如雪松般的冷香充盈她的鼻息间。
“岑岑。”他道,“别哭。”
时光苒苒,山海可变,可我依旧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