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璨面容绷紧,往回一坐,愤怒地撇开脸不再看她。她咬了咬唇,想着干脆一次性把话说明白好让他彻底死心,刚一开口,便被他厉声呵斥:“滚出去!”
“你——”云之夏感到一丝羞辱,气恼至极,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没有生气的必要,只咬牙切齿道:“好,你记住了,不管咱们过去有什么恩怨牵扯,这回也彻底两清了,别再让你的手下跟抓犯人似的到处找我!”
说罢,还重重地“哼”了一声,气势倒是做得十足,就是起身的时候太激动,一不小心脑袋撞上了车顶,她“嘶”地一声,回头怒瞪他一眼,见他仍撇着头,顿时更加火大,用力地拍了拍车门,“停车!”
车马上就停了,她一把拉开车门,气呼呼地跳了下去。
她一走,赵若璨这才回过头来,她走得太急,又或许是故意,连车门都没关,他望着她愤怒的背影,竟然感觉到心痛。
他找了她两年,从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刹那,他对她的那份情感与期待便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也包括他自己。
没想到终究不过是一场空欢喜。
不一会儿,楚烈出现在了马车旁边,弯着腰低声道:“殿下。”
赵若璨不甘地收回视线,流转的眼波中隐含着一丝锐利,“跟着她!”
楚烈抱拳称是,一转身就在热热闹闹的大街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之夏早防着他会来这一手,特意七弯八拐地绕了许久的路,确认无人跟来,这才一溜烟地跑进镜花水月。
她不知道的是,纵然她再聪明,那楚烈却是天生擅长追踪的。她适才进门,楚烈的身影便从斜对面的墙后移了出来。
云之夏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出趟门,结果酒还没喝上两口,先是遇上横行霸道的流氓,再是遇上神经病一样的赵若璨,属实晦气,为了驱走这股晦气,她特意命下人给她用柚子叶煮水泡澡。
洗完了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她仍是余怒未消,恨不能冲进越王府指着赵若璨那张让人生气的脸将他大骂一顿。
杨柳依一进来,见她仍气鼓鼓的,挥手示意婢女退下,自己则拿了棉巾给她擦拭头发,柔声细语地哄道:“好了好了,越王现在已经知道您有婚约在身,不会再缠着您了。”
“他最好别让我再见到他!”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时值深夜,赵若璨仍未休息,他斜靠在椅子,单手支颐,闭着眼睛假寐,忽觉一阵风动,眼睫睫轻轻一颤。
楚烈在伏案前站定,拱手道:“殿下。”
“查到什么了?”他一动不动地问。
“回禀殿下,属下查到,夏夏小姐目前住在城西一座叫做镜花水月的旧宅子里,那旧宅的主人叫舒昀,不过他自己并不在宅子里居住,只有一帮下人在,其中一个叫杨柳依的女子是舒昀的心腹,现在负责贴身保护夏夏小姐的安全。”
舒昀?赵若璨倏地睁开眼睛,“他们的身份你可有确认?”
“属下特意去户部调了档案,那舒昀是两年前从南方搬来京城的,他家中遭难,只剩他一人,一同带来的几个都是从前就在他家伺候的下人。”楚烈如实回道:“不过,据属下所查,那舒昀把家搬来京城以后自己却很少在此长住,也就一个月之前来过一次,他当天来当天走,之后再未回来过。”
“哦?这么神秘?”赵若璨坐直了身子,略思忖一番,方才说道:“继续盯着夏夏,还有那个叫杨柳依的,一旦发现有任何可疑之处,立即向本王禀报。另外,你再派人到他们的老家去核实一下他们的真实身份,本王要尽快知道答案!”
“是!”楚烈双手抱拳,缓缓退下。
赵若璨一只手撑着桌子,细细琢磨着白天的事情。她那般言辞凿凿,他心里却还存了一丝侥幸,他期盼着这或许只是她为了甩开自己故意编造出来的说辞,又或者,是那个人在骗她。可听楚烈方才那一席话,这事多半是真的了。
他的神色不觉暗淡下去,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她慌不择路钻进自己马车的情景。
为了找她,他早在京城各处布下天罗地网,可若非她自己出门,他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快就找到她的。
看她从二楼跳下来的架势,想必是恢复武功了。不过,为何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华容长公主因为在路途上遇刺受伤,在路上休养了些时日,所以耽误了十几天的时间。尽管赵若璨内心极不愿意她来北兴和亲,可两国盟书已定,别说她在那场暗杀之中活了下来,即便她死了,南月也还会派别的公主前来和亲。
此事不可改。是以,当她即将抵京的消息传入京都,皇上立即下令让赵若璨与太子一同作为北兴的代表负责迎接她入京之事。
敌国长公主的身份固然敏感,可只要把握得当,南月也不再蓄意生事,娶她怎么样都不会亏,是以,许多适龄皇子都蠢蠢欲动,可如此一来,皇上是什么心思,大家就都明白了。
而这,恰恰是太子不愿意看到的。
太子已经娶妻,不在皇上的考虑范围之内,而赵若璨至今未婚,又执掌军权,若能娶上一位邻国长公主,获得南月支持,实力就要大大超过太子了。因此,太子一回到东宫便怒扫伏案,怒言父皇有意偏袒,父皇这么做分明是在助长赵若璨的夺嫡之心。
赵若璨的想法其实与太子的揣度恰恰相反,当赵若珣高兴地说父皇内心最器重的人是他时,他无比清醒地指出,这也许是父皇为了刺激安于现状碌碌无为的太子,使他产生一种极端的危机感,从而奋发上进。
“父皇的驭人之术,你难道还不明白么?”他站在书架前,回头看了一眼仍有些漫不经心的七弟,深沉复杂的眼中隐含着一丝无奈,随即意兴阑珊地将手上的竹简丢回架子上,转身道:“罢了,那华容长公主明日便要入京,你还是随我到长公主府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