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是个称职能干的婢女,就这半盏茶不到的功夫,营帐就已经被她收拾得差不多了。她叫了人来把集中到一起的垃圾清理出去,赵若璨大概觉得一间屋子里这么人太挤,又把她支走了。
少女坐的位置正好对着门,不经意地看了看柳儿离开的背影,暗暗懊恼自己折腾这么一通结果没走成,白白得罪了她。
赵若璨对她脸上怅然若失的神色视若无睹,语气淡然道:“你是女孩子,我让你先下!”
少女收回视线,瞥一眼面前的棋盘,坦然道:“我不会,还是你先来,我好现学。”
她分明是迷迷糊糊的,却又极为认真,赵若璨嘴角一勾,便没再推辞,利落地落下一子。
他执的是黑子,刚在棋盘上落下,原本脑中还是一片空白的少女突然就有了感觉,捻起一粒白子放到棋盘上。
赵若璨一看果然有戏,捻了颗黑子紧随其后。
不下不知道,一下吓一跳,没几个回合少女就逐渐占领了上风。没过多久,少女便激动不已地挺直身子,不可置信一般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赢了?”
赵若璨面色古怪,轻咳一声,极不情缘地点了点头。
少女一把丢了棋子,高兴地蹦了起来。
赵若珣看看眼前的棋局,再看看一本正经的五哥,嘴角尴尬得直抽。五哥为了让她放下戒备,还真是煞费苦心呐!
赵若璨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起身道:“再跟我过来。”
赢是一件会让人兴奋到头脑发昏的事情,少女早就把对他的防备抛到了脑后,兴致勃勃地跟着他走。
赵若璨走到伏案前,随手从上面抽了卷竹简递给她,“念。”
少女接过竹简,打开一看,果断地摇头,“不认识!”
赵若璨又拿了纸笔放到她面前,“那你照着抄!”
赵若珣也很好奇她会的东西究竟有多少,也跟着凑过去看她接下来的表现。
少女一点也不客气,拿起毛笔,看了一眼竹简上的字便往纸上落笔。
其实她不用写,大家光看她拿笔的姿势就知道她会写字。果然,笔走龙蛇,“北兴”二字跃然纸上,笔锋苍劲有力,竟有男儿雄健洒脱之气势。
赵若璨眼光一亮,不愧是当年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孩。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
“干什么?”少女奇怪地问。
“对着我描像。”他言简意赅地说。
少女打量他一眼,无所谓地眨了眨眼,试就拭!她把写了字的纸丢到一边,对他说道:“你退后一点。”
赵若璨便乖乖地退到一边。
她拿了笔开始在另一张纸上作画,她线条勾勒得很简单,行笔却十分精准,不过眨眼的功夫,一幅人物肖像图就画好了。一放下笔,赵若珣便迫不及待地探过去瞧,这一瞧,差点没笑岔过气去,捂着肚子直喘,“你、你这画的是鬼吧,这么丑!”
“对呀,我画的就是鬼!”少女不怕死地冲赵若璨扮了个鬼脸,然后一溜烟地跑到赵若珣身后去了。
赵若璨瞥一眼她搭在赵若珣腰间的手,眼睛一眯,沉声道:“过来!”
“我就不!”她探着脑袋朝他吐了吐舌。
赵若璨气得过去抓她,谁知道她反应还挺快,一个闪身,居然给她躲开了。正得意着,很快便乐极生悲,她的脚不小心踢进了毯子的边缘,脚下打了个趔趄,身子直往前扑。
“夏夏!”赵若璨惊呼一声,一个箭步冲过去,同时伸出两只手去接她。
她稳稳地摔进了他的怀里。
少女的眼睛瞬间瞪得如铜铃一般,对上一双同样瞪大的双眼,脑子里“嗡”地一声,身体顿时如过电一般,想也不想地从他怀中起来,远远地弹开。
怀里忽然一空,赵若璨的心也跟着空了,不悦地皱起了眉。
赵若珣一看情况不对劲,急忙对赵若璨道:“五哥,我想起来了,我们先前跟几位副将说好了晚上要一起商议撤军之事,现在时间差不多快到了。”
赵若璨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顿了顿,叮嘱少女道:“你先在帐中休息,饿了只管吩咐下人给你送吃的过来,我忙完了就过来找你。”
少女立刻点头如捣蒜,心里巴不得他快点走。
赵若璨一眼看出她的心思,轻叹一声,转身走了。
谁要你找!本姑娘现在只想从这里离开!少女对着他的背影直扮鬼脸。
他们一走,营帐里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她突然感到有些沮丧,闷闷不乐地走到伏案前坐着。
闹了一天,许多事她都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会儿安静下来,脑子一下子就乱了。
她想知道自己是谁,年纪多大,家住何方,家里有什么亲人,自己又为什么会受伤的,可是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脑袋开始撕裂的疼,孤独和无力感齐齐向她逼来,她没由来的觉得恐慌,理智又告诉她自己暂时是安全的,不用害怕。
她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头,无力地趴在伏案上。也许是她太累了,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半夜,已经入秋,山野间的空气尤为冰凉,她却浑然不觉,睡得格外地深沉。
迷迷糊糊中,她感到似乎有人正在推她,她吃力地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下意识地张了张口,拖着浓浓的鼻音问:“谁啊?”
他没有说话,只默默地打开了她面前的食盒。诱人的香气瞬间飘入她的鼻子,神志立马恢复清醒。她睁开眼睛,眼前整齐地放着两菜一汤,还有一大碗白米饭。
本来她睡着了并不觉得饿,味觉被这么一刺激,肚子立刻“咕咕”地叫唤起来。她伸手便要去开食盒,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一看,果然是他!
天已经黑透,营帐中只点了一盏灯,光线十分昏暗。赵若璨脱去了厚重的盔甲,换上了一身银色常服,看着不似白天那么冷酷威严。
少女努了努嘴,算他还有点信誉!
她一点也不拘束,拿了筷子捧起碗大口大口地吃。他在她旁边一动不动地站着,大有一副要等她吃完了再走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