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上喋喋不休,魏思朗虽然嫌她吵,倒也没有让她闭嘴,而且还特意放慢了脚步。
远处,某一家的屋檐下突然出现个人。
那人正是阿璨,赵若璨。
半年前的那场宫变,他一怒之下将潜入北兴的南月刺客全部斩杀殆尽,孟灵昀念念不忘的爱人云庭舒为她挡剑而死,悲伤欲绝的她准备自杀殉情,被他一箭射伤。
那一箭,是报复,也是救她的唯一出路。
她是南月的长公主,她的皇兄与太子勾结,谋害了皇上,掀起宫变,又趁机起兵侵犯北兴边境,差点引发北兴大乱,众目睽睽,证据确凿,他必须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他是愤怒的,想到她为了云庭舒一次又一次地逃跑,最后还要和云庭舒一起死,他就恨得想要亲手摧毁这一切。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
有多恨,就有多爱,他先爱上她的,做了那么多,她却从未感动过,他早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的心,早就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那一箭,只差了半寸就能要了她的命,可他终究没有要她的命。
赵若珣约莫是天底下最了解他的人,他说,纵然南月皇有罪,可南月长公主毕竟无辜,她失忆了,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已经被越王一箭射死,仇恨什么的也就一笔勾销了。毕竟是长公主之尊,死了就给她体面也无妨,别人不仁他们不能不义,说了一大通道理,愣是把文武百官说得心服口服,最后不仅为孟灵昀和云庭舒争取到留下全尸,还体体面面地为他们下葬。
当然,下葬的只有云庭舒一人,孟灵昀当晚便被他的心腹偷偷带走了。
她果然还留着一口气,赵若珣请了御医为她诊治,之后,赵若璨亲自给她送来了一瓶药。
那药一吃下去,什么记忆都没了,并且,极伤身体。孟韬原本只是用药暂时封住了她的内力,如此一来,她便再无恢复功力的可能。
不过,她还没醒就被楚烈送去了魏敏家,那时魏敏不过是个地方官,赵若璨曾经在他辖下办事,因而与他结识相交,赵若璨知道,魏敏是个憨厚老实的人,值得信任。
于是,经过一系列巧妙的安排,昔日搞得京都城翻天覆地的南月长公主孟灵昀,摇身一变成了魏敏远嫁他乡的一个妹妹家的孩子,名字就叫做夏夏,妹夫妹妹接连身故,他便把她接到自己身边来。
还是云庭舒最开始用的那一招,只不过这一次,她身边有着仁善可亲的家人,她再也不会怀疑自己的身份。
叶芳菲当晚就被他下令杀了的,原本他想连同杨柳依一起杀了,最后一样没忍心,同样也只是让给她送去了一瓶药。
他常常觉得,自己简直无药可救。
此时此刻,他远远地看着她和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在一起打打闹闹,心里竟然还是不受控制地嫉妒。
他实在无药可救。
方才,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自己的情况却只字未提,到最后,他把她的名字告诉了她,她也没有相应地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
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想,从始至终,蠢的人无非只有他自己。
夏夏回到魏府,吓坏了的魏敏这次终于狠下心罚她去跪祠堂,崔云华一面骂她活该,一面于心不忍,偷偷地给她送了饭菜过去。她一点也不客气,连做做样子都省了,高高兴兴地谢过嫂嫂,端起碗便吃饭。
崔云华一时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家里遭遇那样的变故,她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记得,没心没肺的活着,也是一种福气。
没过多久,王家的嫡女王菀之来找她,虽然魏家的人对于王小姐这么晚来府上找夏夏感到很是不解,但魏敏还是提前结束了夏夏的惩罚,让她换了衣裳去见人。
王菀之的爹是户部侍郎,官位比魏敏高处许多,他怎么也不能拂了人家都面子。
王菀之是唯一能跟夏夏聊到一块儿去的官家小姐,因此夏夏对她的到来欢喜得很,直说她来得很是时候,要不然自己说不定得在祠堂跪一晚上。
王菀之顺势接话道:“既然我帮了你,那你也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忙?”心思单纯的夏夏想也不想地问。
“明天有一场麻球比赛,是肃侯夫人举办的,京都城许多名门望族都在被邀请之列,我也不例外,不过我不想去,所以······所以你能不能帮我想个法子,让我去不了,又不会得罪肃侯夫人和太后?”
“啊?”夏夏大吃一惊,不解道:“马球不是挺好玩的吗,你为什么不去啊?”
“因为、因为······”王菀之吞吞吐吐的,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跟她实话实说,“因为这场马球赛实际上是太后授意让肃侯夫人举办的,名为比赛,实际上是要为皇上选妃的。”
“啊?”夏夏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脑中只有哦一团雾水,“为什么呀?皇上选妃,不是通常都是通过选秀选出来的吗?”
“是啊,可是咱们皇上不乐意啊!”王菀之重重地叹了口气,“咱们皇上不愿意纳妃,身边就只有于贵妃一人,太后娘娘很是不满,几次提起选秀之事,最后都被皇上否了,听说太后都被气病了,这不,太后被逼得没办法,打算办这场马球赛,自己先物色合适的人选,到时候她老人家指定了谁,皇上也不好拂了她老人家的面子,就不得不收进皇宫了。”
她说了一大堆,夏夏只听出来一点,“这么说来,咱们皇上还是个专情的男人!”
“是啊!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不想去。”王菀之道:“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我有喜欢的人,才不想去马球场上被人挑来挑去。”
夏夏这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顿了顿,说道:“你要是不想去还不简单,装病就好了啊!”
“你能想到的,人家早就想到了。”王菀之闷闷地说道:“肃侯夫人特意发话,不许以生病为理由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