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一直缩在他的怀里，直到察觉自己被他放了下来，这才抬起头来。
举目一看，四周竟然是一片小树林，而她则被他放到了一块干净的草地上。在她分神的瞬间，他已经从自己身上扯了块布下来。布帛撕裂的声音令她一下子恢复清醒，她立刻挣扎着想要起来，结果右脚脚踝便被他再次握住。她感到身子一麻，不适地把腿往回缩，他不动声色地加重了力道，把她的脚踝按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空着的手从怀里摸出一瓶药粉，直接用牙齿将瓶塞咬开，然后就把药粉往她伤口上撒。
药粉沾上伤口，立即传来一阵刺痛，她发出“嘶嘶”的声音，不一会儿，他为她上好了药，紧接着拿起放在草地上的布帛往她伤口上缠。
布缠得有点儿紧，她觉得疼，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他很快缠好了布，利落地打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才帮她把裤子放下来。
她立马把腿收回，脸上烧着了一般，目光闪烁不已，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问：“你……你不说话，是在生气吗？”
他继续板着长脸，眼中一片阴沉。
夏夏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小声嘀咕：“你这个人怎么总是说变就变，简直比六月的天气变得还快……”
赵若璨一直蹲在地上，双眼平视着她，声音低沉地问：“我刚刚问了你那么多，你怎么不问我点什么？”
“我……”夏夏说不上来，她又不认识他，有什么好问的。
“你不相信我，也不想了解我，是么？”赵若璨直直地盯住她的眼睛。
“我……”她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由得低下头去。
她茫然又防备的样子让他不禁有些难过，喉咙滚了滚，嗓音越发沙哑，“罢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与其让她临时编一些谎言来骗他，不如什么也不要说。
夏夏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于是试探着问道：“舅舅说了，女孩子淘气一点没关系，但是不能随便相信别人，更不要随随便便跟人接触，尤其是男人，你就是男人，而且是我不认识的男人，我主动跟你保持距离，难道这样错了吗？”
“我……”这回换成赵若璨无言以对。
他从前便一直希望她能够笨一点，不要时时刻刻都那么聪明犀利，让人无所遁形，结果……她现在真的笨得可以。
夏夏瞪大了眼睛，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赵若璨想了想，反问道：“帮助过你的人，你也要疏远他们吗？”
“帮助过我的人，自然要用同样的善意去回报他了！”夏夏不假思索地回道。
“那就是了。”赵若璨道：“所以你总应该学会自己分辨什么人值得相信什么人不值得相信吧？”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分辨？”陌生人对她来说好像都是一样的，尤其是京都城里的这些人，她在这里呆了足足半年，拢共才交了两个朋友，一个是菀之，一个就是依依！
她们都是女孩子，她没那么多顾虑，可是他怎么能一样呢？他是男的，舅舅说，女孩子不能随随便便跟异性接触，就算对方没有什么坏心思，可单单是被人瞧见了，都要惹祸上身的。
她倒不是有多怕，她只是觉得，自己实在不该给舅舅添什么麻烦。
可是，这么复杂的事情，她要怎么跟他解释呢？她总不能告诉他，她父母都走了，是舅舅好心收养了她，所以她应该听舅舅的话？
算了算了，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没必要见个人就说。
赵若璨并不知道她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只是，她单纯懵懂的样子，忽然让他感到很心痛。
她武功尽失的同时也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心智更是大不如前，眼前的她，就像一个没经历过多少世事，却不得不强行长大的孩子，对什么事情都似懂非懂一知半解。
若从前的她能亲眼看一看现在的她，一定会恨得想要亲手把她拍醒。
夏夏见他两眼放空，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赵若璨回过神来，拼命压下眼底的暗涌，嗓音暗哑地说道：“很简单，用心感受就好了。”
“用心？”夏夏不是很懂，茫然地挠了挠头。
赵若璨定了定神，循循善诱道：“我问你，你觉得我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
“嗯——”夏夏歪着头认真想了想，好半天才道：“我不知道。”
她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赵若璨暗暗吐血，不甘心地问：“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们不是已经见过多回了吗？”
“可是有时候你的行为很奇怪啊！”夏夏不假思索地回答，“还有，你住的地方也很奇怪！开始的那个镜花水月，里面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你说那是你以前住的地方。那好！可是你后来把我抓去的那座宅子也很奇怪！”
她睁着双琥珀一般的眼睛，天真得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的头一点一点地凑过去，直到几乎贴近她的脸，这才盯住她的眼睛，缓缓问道：“怎么奇怪？”
她没发觉他的姿势有什么不妥，很认真地说道：“那座宅子虽然有很多人守着，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冷清，甚至比镜花水月还要冷清。而且，而且你武功那么高，家世那么好，却总对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我……我心里很慌。”
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心虚地低下头去。
“你慌什么？”他凑近她的脸，往她的脸上呵着气。
“我……我……”她支支吾吾好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心里懊恼不已。
她总不能告诉他，他那天说要娶她，让她既害怕又混乱吧？
赵若璨细细凝视着她的脸，这张简单得如同一张白纸一般的脸，再看不出一丝过去的影子。
这究竟是好还是坏？他在心底默默地感叹。
夏夏深吸了口气，抬起头对他说道：“我觉得，我们该回去了。”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赵若璨下意识地问。
夏夏急忙摇头，“菀之和我一起出来的，可是她忽然不见了，我得去确认一下她有没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