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国,二十三年,夏,上梁村。
天微亮,躺在土炕上的谢凉衣就睁开了眼,透过窗户知道该起来了。
她利索的把衣服穿好,没有吵醒炕上的弟妹们,轻轻的把屋门给打开,出来后又把门给关上,轻手轻脚的来到厨房,熟练的点火烧锅。
就着火光,她打开米缸盖子,里面已经见底了,盛了半碗小米煮上,把昨天洗干净的野菜切碎,加上玉米面,想了想又加了点黑面,加水和盐揉了起来。
很快早饭就准备好了,浓浓的小米粥,野菜团子,和一点自家腌制的萝卜咸菜。
这就是谢老大一家子的早饭。
谢凉衣盛了两碗小米粥,拿了三个野菜团子,一小碟咸菜,放在托盘上。
随即又走到厨房门口,对着院子外面的大树伸手一抓,就见点点绿光从大树上飞到了她的手心里。
如此反复几次,绿光液体足足有成人拳头大小,她才虚握着进了厨房。
进来后,谢凉衣把绿色液体分成两小一大,小的分别放入父母的粥碗里,大的放进锅里。
做好这一切,谢凉衣才端着木质托盘,来到了父母所在的屋子里。
“咚咚!”
谢凉衣一手吃力的端着托盘,一手敲响父母的屋门。
“是凉衣吧,进来吧!咳咳!”
谢文福沙哑着嗓子,蜡黄的脸上带着难掩的疲惫,虽然已经很克制了,但还是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谢凉衣推门进来,就着外面的亮光,把托盘放在了桌子上,才找到火折子把油灯给点上。
就看到了谢文福半靠在炕头上,正满脸通红的看着她。
“噗嗤,爹,你是不是想上茅房?”
谢凉衣忍不住打趣他,看着老爹别扭的样子,就想笑。
但是也没有耽误手里的动作,她快步跑到茅房把准备好的木桶提进了屋里,再把谢文福从床上扶了下来,让他一只腿朝地,另一只腿谢凉衣就轻轻抬着,不让他碰到。
“爹,已经一个月了,你怎么还害羞呀,我可是你嫡亲的闺女,有什么好害羞的?”
谢凉衣把头歪到一边,怕自己的老爹窘迫死。
谢文福:……
这是亲闺女没错!
谢文福解决了私人问题,才觉得活了过来,就着谢凉衣端来的水洗了手,他才轻舒了一口气。
谁知一回头,就看到了孩子他娘正笑吟吟的盯着自己,立马老脸一红,喏喏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娘,你醒了?要不要上茅房?”
“不用,待会儿我自己去就行。”
王氏接过闺女递过来的帕子擦脸,顺便还给躺在身边的龙凤胎擦了擦,见他们睡得香,也没有叫醒他们。
她只是身体弱,不是动不了,慢悠悠的走几步还是可以的。
“好了,你爹就那个性子,你就不能注意点儿?每天都来这么一回?”
王氏没好气的在谢凉衣额头上一戳,也不知道这个闺女随了谁的性子,就是个爱闹腾的样子,怎么说都改不了。
“娘,你可是冤枉我了,是爹总是一副别扭的样子,我这不是看着就想笑嘛!”
谢凉衣忍不住为自己辩驳,还冲着谢文福吐了吐舌头,调皮的样子才有点儿像八岁的孩子。
知道她是为了调节气氛,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完全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一点儿也没有为了生活愁苦的样子。
夫妻两个知道闺女的心思,所以每天都是笑着面对着闺女,就是为了不让她担心。
“爹,娘,你们吃饭吧。我已经把饭做好了,现在天热,也不怕冷。等妹妹他们醒了直接吃就行了,锅等我回来再刷。”
“行,我知道了,你路上慢点,不着急,跟着同村的人走,千万别一个人走,知道了吗?”
王氏有些担心的嘱咐着。只是再担心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一家子的生计,落在一个八岁的孩子身上。
每每想起老谢家的所做所为,王氏就恨得牙痒痒,可是,再恨,日子也是要过的。
“我知道,娘,你放心吧。”
谢凉衣把小炕桌放炕上,又把托盘放在上面,就转身出去了。
“我走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知道了,去吧。”
谢凉衣来到院子里,顺便把恭桶洗刷了一遍,放好,洗了手,从厨房里拿了一个菜团子,吃了起来。
三口两口吃完,她从柴房里把昨晚早就准备好的背篓背了起来,把大门打开,出去后反身又把大门给锁了起来。
“凉衣丫头,你这是要去做啥嘞?”
胡大成背着锄头,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对门谢老大家门口小小的身影,背上还背着一个半人多高的背篓,上面还拿着一块破布盖着。
“胡爷爷,您这是上地里去呀?我去镇上把菜卖了。”
谢凉衣把门锁好,才转过身笑盈盈的回话。
“啊,那你路上小心点儿,早去早回。跟着村口的人一起走,别一个人走路,不安全。”
胡大成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关心的嘱咐了几句。
“谢谢胡爷爷,我知道了。”
谢凉衣说完就背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背篓,一步一晃的朝着村口走去。
看着小小的身子大大的背篓,胡大成再次叹气,老谢家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真是造孽啊!
“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唉声叹气的?”
胡奶奶盯着自家男人有些奇怪,看他的目光落在对门上,心思一想就明白了。
“唉,凉衣那丫头又去卖菜了?这门一锁,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还能是什么情况?谢老大夫妻两个都躺到了床上,下面还有四个小的,能吃上口热饭就不错了。你说,老谢家怎么就这么狠的心,这真就不管谢老大一家子了?”
胡大成怎么也搞不懂,这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也是自己养大的不是?
哪能说不管就不管了?
这谢老大夫妻都遭了难,老谢家不说帮忙,还落井下石直接给谢老大家断了来往,分了家,真真是让人看着就寒心啊!
“唉,你也别嘟囔了,赶紧去地里吧,等凉衣丫头回来了,我去她家里看看,能帮的上忙的我就帮帮。唉,这谁家都不容易!”
可不是都不容易嘛,这年头能勉强吃饱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余粮去帮助别人家。
胡大成唉声叹气的背着锄头往地里走了,胡奶奶又盯着谢家门口发了一会儿呆,才转过身进门,把门给关上了。
谢凉衣不知道胡爷爷和他媳妇的对话,就算知道,她也无所谓了,因为这样类似的话,她已经听了一个多月了。
可是,管什么用,还不是一切都要靠自己?
人有下辈子吗?
别人谢凉衣不知道,可是,她自己知道,她有下辈子。
没错,谢凉衣是胎穿来的,已经到了这个历史上没有的大禹国八年了,从刚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自得其乐,适应的很好。
八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以让谢凉衣对这里产生认同感。
前世的世界已经是满目疮痍,丧尸横行,人性得到了最大的考验,十年末世生活让她变得麻木冷漠,对生命也开始漠视起来。
好在,她重生了,在她彻底变得冷血无情之前重生了,是谢文福夫妻的疼爱让她渐渐被吸引,被暖化,让她又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
一个月前的突然骤变,对于谢家来讲如同天塌地陷。
可是,在谢凉衣看来这些都不算什么,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而且在她看来,她爹谢文福的断腿迟早会好的。
而她娘的产后虚弱之症,也不是个问题。
当然,这些谢凉衣没有给外人说,就是谢文福夫妇也没说,就算她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唯一令人意外的就是,老谢家的所做所为令人大开眼界。
当日,谢文福是跟着谢家老二谢文寿,谢家老三谢文禄,三人上山打猎的,为的只是谢奶奶周氏想吃野味了。
然后,谢文福就被野猪给拱了下了山坡,腿断了,而王氏原来就因为生了双胞胎,九死一生,产后又没有休息好,本就有些虚弱,被谢文福的断腿一刺激更是病上加病,直接起不了床了。
眼看着谢文福一家子,伤的伤,病的病,小的小,没了生活盼头。
这个时候,有些人的心思就活泛了起来。
上梁村谁都知道,谢文福不是老谢家的孩子,具体哪里来的,没人知道,只是知道是被谢长泰夫妻两个抱回来的。
现在,谢老大一家子又是这个情况,老谢家的一合计,就直接把谢文福一家子给分了出来。
虽然,有点儿不地道,令人心寒,可是,这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不是亲生的,没道理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白养活他们一家子。
也有人提议,让谢文福把几个女娃子给卖了,可是都被谢文福给严厉拒绝了。
好在,老谢家也没有“赶尽杀绝”,给了他们一个破旧的小院子,算是他们以后的房子了。
至于所谓的分家所得,谢凉衣都不想说,三亩中田,两亩坡地,这就是他们的家产了。
因为给她爹谢文福治腿,谢凉衣已经把中田给卖了,就这也还有五两银子的外债。
所以,不挣钱,怎么活?
要不是因为重生后,之前的环境轻松,她放松了对木系异能的修炼,她父母的身子早就被她治好了。
唉,谁也没有长着前后眼,她怎么会想到,原本健壮的父亲有一天会倒下呢?
所以,这也给谢凉衣提了个醒,就算在这个冷兵器的古代,还是要有一些底牌才行的。
首先,银子绝对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老谢家,谢凉衣表示没时间搭理他们,只要他们不上门来找抽,她是不会在意他们的所作所为的。
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能把她爹谢文福养大,还给他娶妻生子,也算是不错了。
至于,说把他们一家子给分了出来,她能说这些都是她乘着这个机会,设计过来的吗?
早早的自己当家做主,不香吗?
何必一大家子挤在一起,天天的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争吵不休,每个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