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学第五坑 假如骑车的人放个屁

  我弟扭脸看看谭玉华家,我说你看啥呢?快点回家,我们搞鱼去。

  “你看见了吗?你去她家里,她桌子上都是题和本子,书架上都是书!”我弟神神叨叨地说,“你多看课外书,做多点题,也能学得好!”

  “课外书,哪里弄课外书去?”我本来失去心爱的彩绸心里一直在滴血,这人还补刀,简直令人暴走,“你看看人家谭玉华那两架书,我刚才瞅了一眼,我见都没有见过那么多书。我呢,跟着爸妈看,全是看了想找人干架的书!”

  《三侠五义》、《薛刚反唐》、各种武侠小说,一个个大部头,我字都认不全,只看了一部分,都是仗剑天涯,打抱不平,各种打打杀杀的!

  他说了一句我就顿时觉得圆满了:“你以后可以看我的小人书,不过只借一次!我跟妈要钱给你订杂志行不?你要答应咱俩一起看!你脑子也补着,这样肯定就能考100分了!”

  我弟的书,半箱子小人书,搁现在叫连环画,说实话,那真的是我的梦想,啥呀,《赤壁大战》、《群英会》、《三毛流浪记》、《小将裴元庆》……尤其是《三打白骨精》、《武松》什么的,我眼馋死了,和他商量了好多次都不肯给我看。

  我平生因为此事跟我妈妈告了状,我妈说:“你是姐,他是弟,你让着他是应该的。你两只手都没洗干净过,看你自己课本就行了。”

  我手洗不干净还不是天天干活呀!这不是让不让的问题好嘛,我要学习,我要聪明,我也想……上大学,我也想万众瞩目一次。

  不过现在我弟提出来给我订杂志,以前的不开心我瞬间就忘记了。我弟其实还是很不错的鸭!

  放心,我这人大方着呢,一起看就一起看。

  不会的字还可以问问他。为啥呢?人家四岁,识字比我还多,你说这事气人不?

  一样开花不一样结果,我和我弟就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我弟从两岁开始,我爸妈就给他背诗,给他识字,而我会的,说起来都上不得台面:爬树捉鸟,下河摸鱼,洗菜做饭,裁剪缝补……

  他每天“子乎者也”,我基本是“干你活去”!

  关键是我也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对,那个时代,女孩在家里地位都这样,你一个女孩子家学习那么好干什么?考的再好将来也是别人家的。

  古代的帝王为啥都是要生皇子,不仅是为了继承荣光大业,还有万一发生点啥意外,男孩子是会复仇的,而女孩子,一旦遇见个“杀千刀的”,雄心壮志都消磨在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里,之后就被油盐酱醋茶淹没了。

  从小我就听我妈这么说,弄得我觉得这就是真理!所以洗脑真的很有效,我就被潜移默化了!

  扯远了!

  看我开心了,我弟拉住我衣角:“姐,我累了!”

  这孩子贯会见缝插针,随时把自己利益地盘最大化!

  想到今天他表现很不错,就好声好气地对他说:“你现在长大了,要自己走路知道吗?这样才是男子汉!”

  他说:“那好吧,书的事你自己跟妈说吧。”

  我又开始烦躁:“来吧,来吧!”

  蹲下,把干瘦的后背给他,他快快乐乐地往我背上一趴,一座小山压上来,我直接扑倒在地。

  哎呀我的妈呀,门牙掉了一颗。

  “姐,对不起!”看我满嘴血,我弟赶紧把我拉起来,还捡起来那颗带血的牙,“姐,我回去,把所有的糖都给你,明天的鸡蛋也给你。你就说是你自己掉的牙好不好?”

  我本来想哭的,想一想还是别哭了,牙齿掉了也装不回来了,哭了,连糖和鸡蛋也飞了,那亏的就太大了!

  我弟看我还带点泪光,就说:“姐,你把牙齿埋在土里,以后上面的牙长得整齐。不然会长龅牙,长獠牙!”

  想想也是啊,下面的牙应该放高处,最好放在大树上的鸟窝里,或者扔到屋脊上去,上面掉的牙挖地三尺埋下去!

  俩人一起挖了个深坑,我就把嘴巴的痛忘记的差不多了。把牙齿埋葬了,做了个微型坟茔,感觉非常神奇,我俩还给那颗牙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告别仪式。

  我弟怕我说露馅,还和我一起演练了好几遍,万一爸爸妈妈问起来我的牙齿怎么回事,我们就说“哎呀,我的牙上学去了”,我弟说这样说爸妈会喜欢。

  两人第一次空前默契,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有点小兴奋。

  到了家里,我拥有一个即将被人勘破的秘密,开始还躲躲藏藏,和弟弟互相打掩护,但是,大半天过去了,我爸妈根本没空关注我的牙齿,连我的脸都没有注意看一眼。

  我妈妈倒还怒了:“你挤眉弄眼地干什么?”

  真的,不放大招不行了,把牙齿大洞露出来,哝,狗洞大开!看见了嘛!

  爸妈连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我都8岁了,换牙不是太正常的嘛!

  我气得脑子直突突,全都不按想象的套路走,精心准备的揭秘场景、台词全部白费了!

  那种还以为自己很重要而实际上什么都不是的感觉,简直太糟心了!

  我怒气冲冲地踢倒一个小板凳,饭也不吃了,直接出门上大街。我妈在后面气得直骂:“吃pistol还是bomb了?!”

  我弟大概觉得惭愧,他推开饭碗追我去了:“我跟姐姐玩去。”

  我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埋头走得很快!都别喊我,别说我,眼泪就在眼边搁着!

  我弟在后面喊我:“姐,姐,我们去买蜜三角吧!”

  谁要吃!现在给我龙肉,我也不稀罕!

  我弟继续喊:“姐,姐,憨三那里有带海绵的日记本,我买一个送给你好不好?”

  我站住了!

  那种带海绵的日记本,我已经心心念念好久了,班级里好几个同学都有,封面软软的,里面还有漂亮的插图!

  但是很贵!

  “你说话算话?”我有点不相信。

  “嗯!”他点点头,喘气都有点喘不匀了。

  就在这时,我看见一个人骑自行车,车后面绑着个大喇叭,就是乡村生产队里广播用的大扩音器。

  我一瞬间思路就被带走了,忽然想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弟,”我对弟弟说,“他为什么要把大喇叭绑在车后座呢?”

  我弟纳闷地说:“只能放那里呀!”

  我简直担忧死了:“你说他要是放个屁怎么办?”

  我弟听了以后,俩人对视了一下,眼睛都亮了:“姐,可能会放大一万倍。”

  一万倍呀,好家伙,比放个大炮还响啊,那要震死、熏死多少人呀!

  顿时为这个屁造成的颠覆性的灾难,开始展开各种想象!譬如那种糖葫芦一般、不能一次性解决完的屁,连环炸会怎么样?!越想越乐不可支,仿佛看见天崩地裂,无数人在被轰得灰头土脸!

  买本子的事?早抛到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