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冲动(二)

  晚上八点多,我握着电话纠结了好久才拨通了物理老师的号码。

  在这期间,我想过要不然就不麻烦梁寻了,买张车票回家得了,但是又有些不甘心,已经到这儿了,再灰溜溜的回家岂不是白折腾一趟,那才真的叫怂。

  最主要的问题,我现在身上的钱不足以支撑我回家,还是乖乖找梁寻吧。

  电话铃声是我喜欢的beyond的海阔天空,想不到物理老师看起来那么死板的人也会用这种潮歌,果然年纪越大心态越年轻。

  随着音乐的一点点播放,我心情越来越低,也许他们在忙,又或者今晚我可能找不到梁寻了,那我可能会在公交站坐一晚上,冷风瑟瑟,寒月为伴,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想想都好可怜。

  终于,在我希望全灭即将挂断电话的时候对面接通了,我高兴的差点喊出物理老师这四个字,理智告诉我不能冲动。

  我还是以昨晚打电话时的身份要找梁寻,一阵窸窣声过后,我听到了梁寻的声音。

  车站牌下只有我一个人,清洁工大爷不知道去了哪里,对面的饭馆老板正在锁门,我拿着电话的手被冻的麻木了,喘气时口中满是哈气。

  此情此景,听见梁寻的声音我的鼻子倏的一下酸了,眼泪含在了眼眶里,仿佛我这一天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然而终于找到了亲人一样。

  打电话之前我已经想好了,先问梁寻考试怎么样,如果考的好就麻烦他来接我,如果考的不理想我也不想给他添堵,可听见他的声音,之前所有的想法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差点哭出来声音。

  我报了地址和我现在大概的位置,挂了电话之后我心里才有了点底气,因为今晚我不会沦落街头了,我用身上为数不多的钱奢侈的买了一杯热奶茶,犒劳一下自己。

  热热的奶茶进肚缓解了身上的凉气,坐了一天了,尽管我总活动,可冬日的晚上刺骨的寒气已经麻木了我的腿。

  幸好我所处的位置离火车站比较近,大晚上也是人来人往,路灯很亮,不至于让我心里太害怕。试想一下,一个姑娘孤身一人,在不属于自己的城市,一个连路名都不知道的车站牌下,内心该有多焦躁,现在我真的体会到了我妈当初让我去学跆拳道的用意。

  我一杯奶茶已经见底,纸杯外壁被风吹的很凉很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我还是没有见到梁寻。

  我不知道是不是梁寻找不到我的位置,毕竟他也人生地不熟的,也许迷路了呢,也许堵车了呢……

  时间越长我就越紧张,竟生出了也许梁寻根本不会来找我的想法,毕竟事出突然,我都没有提前告诉他一声,还是大晚上的,我如果是梁寻应该会很讨厌吧。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眼泪不觉的就流了出来,出了哽咽声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委屈哭了。

  为我不好好想想就买车票来一个陌生的城市委屈,为我挨冻等了一天委屈,为我一天就吃了一顿饭委屈,为我喝一口热奶茶都要考虑考虑而委屈。

  更为拼尽全力来到他的城市而没有见不到我想见的人而而委屈……

  “你哭什么?”

  是梁寻的声音。

  我猛地抬头,梁寻脸色通红,气喘吁吁的站在我对面,身上竟然只穿一件单薄的卫衣,连厚外套都没穿,出来的时候该有多急?

  “你,你来了。”我用手背抹掉脸上的眼泪和快要流出来的鼻涕,低着头,有些怕对上他的目光。

  “你哭什么?”他又重复问了我一遍。

  我一紧张就爱抠手,此时十根手指头已经缠在了一起,梁寻见我不说话也没逼我,接过我的背包背在他自己肩上,拦了辆出租车。

  上车之后,车内没有开灯,很暗,我看不清梁寻的表情,但是气压很低,我明显能感觉到他有点不太开心。

  因为什么呢?是因为我不打一声招呼就贸然来找他吗?

  我有些悲伤,他的样子好像这次来就是错的,我不该因为自己的私心而打扰他,还大半夜把他折腾出来。

  到了目的地,梁寻付钱下车,我蹑手蹑脚的跟在他身后进了一家宾馆。

  以前看电视,每次到男女主角订房间的时候总是很巧的只剩一间房了,毫无例外,可这种狗血剧真实的发生在我们身上是什么鬼?

  梁寻是不是男主角我不敢确定,可就我这相貌,这性格,这成绩,必须妥妥的必须不是女主角啊。

  只能说世界之大,真他妈狗血。

  这个时间再打车去找别的宾馆,费时费力,所幸这间房是标间,不至于让我太尴尬,勉强能住,但一想到要和梁寻住一间我竟有点期盼,电视里那些羞羞的画面扑面而来……

  靠,童安栾,瞎想些什么呢?

  进到屋子里梁寻把我的包放下,然后他坐到沙发上,面无表情直愣愣的盯着我,看得我打了一个寒颤。

  梁寻这是真生气的表情,上次他这个表情就是在课上凶我那次,今日再见这个表情,气势丝毫不减,我非常没有胆量的又怂了。

  我坐到床边,正对着沙发,头都快低到肚子上了,十指被我绞的通红,甚至都有些麻木了。

  “你挺能耐的。”

  梁寻年纪不大,可沉稳的声音加上冰冷的语调,一说出口确实让我虎躯一震。

  那种与生俱来的瘆人气魄,怕是大脾气的我妈赵老师都得赞叹一番。

  我可能脑袋被驴踢傻了,什么解释的话都没说,竟先顺着他的话,干干的笑了两声,“你夸了……呵呵”

  说完之后我就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梁寻的脸色已经能结冰了,他瞬间爆发了,大声地吼我,“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来这儿干什么?你认识路吗?你知道你要去哪吗?你钱带够了吗?你这么有能耐别找我啊,自己在大马路上蹲一宿。”

  这次绝对是梁寻最生气的一次,上次他在班级里吼我确实也吓人,但绝对没有这样的怒火滔天,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一样。

  可明明,我只是想来见他啊,我只是想见见他和他说几句话啊,我错在哪了?

  “我……也想过不找你的。”委屈至极,我的声音有点干瘪,很低很沉,有点不太像女孩子的声音。

  梁寻可能懒得吼我了,他冷笑,“那你想去哪?真打算大马路上蹲一晚上?那明天你就得进停尸房。”

  说话要不要这么损?我都像孙子一样被骂了这么久他还想怎么样?

  “去哪也不用你管。”我脾气上来了,那股委屈劲也涌上来了,一把拽过包就要往外走,“我就不该给你打电话。”

  我的书包被拽住,然后梁寻一个用劲我的包直接从我胳膊上飞到床上,我也被牵连的后退两三步才站稳。

  其实我没真想走,就是话赶话说到这了,不走就太没面子了,当然,我再怎么傻也知道梁寻不至于真扔下我不管,所以被拽回去之后我也没再上纲上线,只是眼眶半含着眼泪看着。

  “我说错了吗?你还来脾气了,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这么出来有多危险?”许是我要离开为我找回了一点立场,梁寻的语气没有那么凶了,只是普通的质问我。

  我自知有错,给个台阶就下了,抿着嘴唇,半晌才梗起个脖子抬头看着他,“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什么歉?”梁寻皱眉。

  “就是唐明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话说出口的感觉真好,终于不用再憋着了,可说完我才发觉我为什么要因为唐明的事情和梁寻解释呢?他是我什么人?他的立场是什么?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我为什么要去解释呢?

  “我没生气。”半晌,梁寻闷闷低低的声音响起。

  既来之则安之,已经说出口了没有收回的余地,我来不及再考虑太多“那你那天回去的路上都不说话,该有我给你发短信你也没有回我。”

  我,我对上他的视线,他眼睛里仿佛有星星一样,以前我从未发觉单眼皮竟然也这么好看。

  梁寻愣了愣,轻咳一声,错开了我的目光,“我没有生气,但我确实有点不开心。”

  在我眼里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和语言好像暗喻着什么,但我没有去深究,许是这尴尬的气氛放大了我的胆小,又或者我对待感情就是这么怂,此时此刻我只想赶紧过了这段尴尬的时刻。

  我没有多想,哈哈一笑,“那你说为什么不回我短信?”

  我知道这时的安栾很怂,后来的我也因为这一刻的怂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往后很久我都在想,如果这一晚我刨根问底的话,是不是可以从梁寻口中得到一个答案,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错过了?

  可惜,当时的我没有勇气多问,他也没有多说,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即使往后余生再后悔也于事无补,因为爱情,从来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我没看到短信。”

  梁寻烦躁的挠了挠头,仅仅给了我这一句话,然后他不想再多说了,倒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只胳膊搭在脸上,不想让人再打扰。

  我看了看他,然后走到他旁边,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

  “干什么?”

  “你还生我气吗?”我大老远跑过来道歉不是为了让他继续不理我的

  “我都说了我没生气。”

  “我说的不是唐明,是今天的事情。”

  梁寻挪了挪胳膊,露出一只眼睛,叹了口气,“我懒得和你生气。”

  大功告成。

  我低头透透抿着嘴笑,一抬眸忽然对上梁寻的视线,他坐了起来,看着我,“你家里人知道你来这儿吗?”

  “不知道,我和我妈说我去陈凡家了。”

  “还挺会撒谎。”

  我撇嘴,我撒谎是为了谁啊,我从小到大撒谎骗我妈的次数屈指可数,这算是一次了,要是被我妈知道了绝对打断我的腿。

  宾馆条件简陋,我想冲个热水澡,可是浴室条件实在不咋地,梁寻还在,实在不宜洗澡。

  我脱下羽绒服,这才想起来梁寻来的时候身上连外套都没穿,紧忙问他,“刚看你就穿一件卫衣出来,冷不冷啊?”

  梁寻正在脱鞋,闻声看我一眼,仿佛嘲笑我明知故问一样,他腿放到床上,上半身看在床头柜上,“接到你的电话我哪还有时间穿衣服,不赶紧出来找你真怕你冻死在外边。”

  我也脱鞋上床,和梁寻一样,上半身靠着,笑着讨好他,“嘿嘿……不至于不至于。”

  话说竟然很神奇,我和梁寻共处一室,男女有别,又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明明应该挺尴尬的,可奇怪的是我在梁寻脸上没有简单什么特别的表情,比如不自在啊,又比如不敢看我啊……我一开始也对同住也有点期待有点紧张,可是真到住一起的时候心里就没有之前那种悸动了,但紧张还是稍微有点的,我一个女孩子这点羞耻心还是有的。

  明明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啊,男女共处一室,不说发生点什么,最起码肯定是不自在、紧张又激动的,为啥到我这儿全都变了呢?

  难道梁寻真的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

  妈的,不会拿我当兄弟吧?就算是同桌天天见面也是分男女的啊,我好歹也有很明显的女性特征好不好?

  我自己瞎琢磨,想的入神,梁寻喊了我两声都没听到,第三声思绪才被拉回来,“怎么了?”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事。”我敷衍过去,“对了,还没来得及问,你竞赛怎么样了?”

  “就那样吧,正常发挥,具体成绩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听天由命吧。”

  我点点头,又没了话题。

  宾馆的灯很昏暗,我俩非常心有灵犀,没有一个人去闭灯,因为,闭了灯就会觉得有些东西不太一样了,就是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开灯的时候我俩可以像同桌像朋友那样相处,可是一旦闭了灯就觉得有点暧昧。

  就这样吧,对不起老板娘了,浪费点电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