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渐入,自从上次梁寻喝多了我把他送回家之后,他第二天来杂志社找过我,问我是不是搬家了?估计是去十二楼找过我但我不在。
我说是,他问我为什么?我说因为那里房租太贵了,我负担不起。
梁寻显然不信,问我是不是在躲他?我当然不会承认,说他想多了。梁寻也没再说什么,夺过我的手里把他自己的微信号又给加了回来。
我一脸黑线。
不过梁寻加回来微信之后倒也没再联系我,就是偶尔高中群里有人说话时他会插一句,有时候群里还会一起q到我俩,这时候陈凡那个哪有事往哪冲的性子就会出来挑事,有时候弄的我和梁寻两个人尴尬无比。我说了陈凡好多次也没有用,她依旧我行我素的,后来我也懒得和她说了。
我和梁寻表面上早已经变成了普通朋友,反倒是陈凯和我联系的挺频繁,他有几次话里话外提出来想和我的关系跟近一步,想处男女朋友,但都被我给褶过去了。
我还没有想好,和陈凯当朋友确实挺舒服的,但是当恋人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我其实也不是排斥他,说心里话,陈凯具备了好男人的所有特性,家庭也好,经济条件也好,个人素质也好,按常理来说,这样的一个人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我就是没法答应他。
秋天迈入尾声,冬季开始萌芽。
北京的冬天干燥而寒冷,而我又是一个极度怕冷的人,于是在十月末就套上了厚重的毛呢大衣,把自己包裹的像狗熊一样。
杂志社的小姑娘爱美,穿的依旧特别凉快,最多也就穿一件卫衣,对于我这提前过冬的穿着她们特别不理解,一个姑娘说,“童姐,女孩子要美美的才能钓到金龟婿。”
我无奈的笑笑,不苟同她们的看法,我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丑和死之间,我选择前者。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我正在杂志社上班,突然接到了我妈打来的紧急电话,电话里她哭着和我说,“安栾,你爸阑尾炎复发了,住院了。”
随着我妈年纪越来越大,她的性子也没有以前稳了,遇到一点事就特别慌,换做以前,她绝不会在我上班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让我担心的。
我安慰住我妈,和杂志社这边请了个假就坐最早一班飞机飞回了家。
我到的时候老童已经做完手术完了,躺在病床上睡着了。
我妈心态越来越脆弱,长大了的我倒是越来越成熟,再也不会像当初一样看到病床就扑过去痛哭流涕的。
我去找医生咨询了我爸的病情,没什么大碍,手术很成功,休息几天就能出院。
我和医生道了个谢就回病房找我妈,她不想打扰我爸睡觉就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我走过去坐下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了妈,爸爸手术很成功,过几天就能出院了,您别担心。”
我妈脸上的紧张神色一点不少,她真的被我爸吓到了,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拇指摩挲着我的手背,轻轻的说,“这人越老了就越发觉得离不开身边人,特别是你去北京工作之后我哦和你爸两个人在家,越来越觉得空落落的,更加依赖对方,你说···”我妈越说声音越颤抖,“万一你爸有点好歹我可怎么活啊。”
我妈伏在我的肩膀上咬唇哭了出来,我心里酸酸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妈。
做儿女的最无能为力的就是这种情况下,我既无法使我妈宽心也不能放弃北京的工作。
我以前也考虑过这些事情,我是独生子女,我离开家之后就剩我爸妈两个人了,我曾想过要回家这边找个工作的,可我妈不同意,她说我家这边发展空间太小,不适合留下来,还是北京这种大城市更适合我的发展,就算是当个教师她也不同意我回家。
我理解我妈的心情,如果我当初没有考上那么好的大学,我妈可能会让我回到家乡或者附近市区找份稳定还离家近的工作,但我特争气的考上了北师大,回家乡这种小地方工作对于我妈来说确实接受不了。
“妈……”我斟酌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要不然我辞了北京的工作,回来陪你们吧。”
“你说什么呢?你工作好好的干嘛要辞了。”我妈坐直身体,用衣袖抹了抹眼泪,“你安心工作你的,家里的事情你别操心,我今天就是因为你爸突然生病了,我心理一下子有点接受不了,这才和你胡乱说了这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明天就给我回北京工作。”
我妈到底是我妈,即使年龄大了,即使整个人人比以前柔和了很多,性子是不会变的,她好胜心强,抛开我未来的发展不说,如果我一个北师大毕业的学生回到家乡这种小地方工作的话,家里的那些亲戚绝对会私下里对我指指点点,而我妈,最受不了这种事情。
我妈这一辈子,一切都平平淡淡,她说只有我是她的骄傲,是她的光荣。当年我考上北师大之后家里的那些亲戚羡慕的不行,特别是我那两个姑,因为他们家的儿子当你啊考的一点都不理想。
被捧得越高,就越受万人瞩目,当年我毕业之后去了一家杂志社工作,家里有的亲戚就话里话外说我念那么好的大学也不过如此,最后还不是在一个小杂志社给人打工,但好在我作家这个身份没让我妈丢份,我发一本书挣的钱比他们家一年挣得都多。
我妈这个人要刚强要面子,是优点也是缺点,我心疼她但又无可奈何。
我在医院照顾了我爸几天,等他恢复好一点才回到北京。
在我回家的这几天里,梁寻给我发了条微信,很简洁,就问我在干嘛?
他是中午发的,当时我在忙活我爸的事情就没抽空回他,等我再想起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我就没再回他,而梁寻也没再找我。
我刚回北京就遇到了社里的一个大风暴,堪称毁灭级别,社里的小姑娘连大气都不敢出。
原因是最近杂志社要出冬天的杂志,寻找封面人物就成了最大的难题,既要形象过的去又要有看点,能找的人在前几年都找过了,手底下那些没经验的小姑娘推上来的人选不是王思聪就是范冰冰杨幂这种明星,惹得主编在早会上一怒之下把那几个小姑娘都给骂哭了,“你们不能干就别干,那种级别的明星你给我拿钱去请他们吗?”
也不怪主编生气,我们杂志社销量最好的就是冬季版的杂志,特别是口碑,远远超过北京大多数有名的杂志社,所以主编对于这件事情是特别重视的,一点差错的不能出。
以往负责冬季版面的编辑是一个杂志社老人,不过今年因为老家母亲生病了,所以辞职了,其他几位有经验的老主编都各有各负责的事情,抽不开身,于是在人心惶惶的早会上,略微有点经验的我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主编指到我的时候我都懵了,在其他几个小姑娘求救似的目光下我不得已的点了点头,被迫揽下了这桩烫手的差事。
主编限我一周内找好人选,他审核完还得安排采访,然后撰稿排版等一系列问题,让我抓紧点时间。
我含着泪点头答应,请了那么多次假,也该为社里做出点贡献了。
散会之后几个小姑娘跑过来给我捏背捶腿的,“童姐,谢谢你救了我们的命啊。”
“对,我刚刚都以为主编要吵我鱿鱼呢。”
“可不,怪不得他老婆跟他离婚,就这脾气,换我我也离。”
“哎呀你小点声,让主编听到你就回家吃自己吧。”
我仰天长叹,孽缘啊。
其实在主编刚说完这件事情之后我心里就有了一个人选,特别合适。
一个登上过美国医学头条的海龟帅气医生,北京市医院重金请回国的高富帅人间天使,百度都能搜到的人物,多么有看点,多么吸引人。
可,让我心烦的是,我不想去找梁寻啊!
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接受我的采访,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他肯定先好好折磨我一顿。
我还考虑过要不要找陈凯或者余行这种企业领导,但我想了想,他们颜值方面可以,上镜也抗打,但是没什么看点,这样的人上层圈子里一抓一大把,实在不吸引人,没卖点。
对比之下,梁寻确实是最值得挖掘的人。
我纠结了一番之后,还是觉得不能因为我个人恩怨影响了公司利益,于是我发挥大无畏精神,义无反顾的推开主编的办公室门,把我这个人选告诉了他。
我还抱着侥幸心理,也许主编不同意我的人选,像骂那几个小姑娘那样骂我一句“白痴。”这样我就不用厚着脸皮去找梁寻主动求虐了。
但想象总是与现实相反的,主编听完之后不仅不骂我,反而一拍头,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啊,这个梁寻我听说过他,我前年陪我女儿去美国,我还在医院见过他呢,当时他就挺出名的了,他回国了?”
“回国了。”
“你认识他?”
“额……认识,我们是高中同学。”
说完我就有点后悔了,因为主编的眼里透漏出一抹见到希望的光亮,他突然隔着桌子拍上我的肩膀,“安栾啊,咱杂志社今年的销量都靠你了,要是能把梁医生拿下的话,这个月奖金翻倍,不,三倍。”
“……好。”我硬着头皮保证。
话说我牛皮都吹出去了,说什么也得做。
我首先让杂志社的几个小姑娘去找梁寻说一下采访意向,但是梁寻一听是和我同一个杂志社的就把人给赶回来了,放话说想让他接受采访就让我亲自去请他。
注意用词,说的是“请”
我就知道梁寻不会轻易放过我,美国汉堡给他吃傻了吧,这股子臭屁劲可一点没少。
行,能屈能伸大丈夫,巾帼不让须眉,为了三倍的奖金,老娘就亲自去请他。
我给梁寻发微信他不理我,给他打语音电话也不接,最后我把他电话从黑名单里拉出来,这下才有人接通。
“喂。”他的声音听起来冷冷清清的。
“喂,梁寻,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态度非常好。
“没有。”
我听着嘟嘟声懵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电话被挂断了,老娘话还没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果然求人的都是孙子,他就是大爷。
我早知道梁寻那性子,我也做好被他溜的准备,谁让我倒霉呢。
我锲而不舍的重新拨了回去,态度比孙子还孙子,好在这次他没挂,“那个我能不能耽误你一会,之前我们杂志社的小姑娘也和你说了个大概,我想和你仔细谈一谈。”
“行,你等着吧,我下班有时间就和你聊一聊。”
电话盯的一声又被挂了,我他娘的真要骂街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欺人太甚。
要不是有事求他,要不是为了那三倍的奖金,我才不会低声下气的打电话求他,老娘都说的这么卑微了还要怎样,拽什么拽啊,明星都没他这么能耍大牌,耍酷装黄晓明?还是谢霆锋?他有人家的颜值吗?
梁寻,你日后千万别有落在我手里的时候,老娘折磨死你,容嬷嬷不该扎紫薇,该扎的是你。
自我发泄了好一会才找到了平衡感,抬头挺胸微笑,姐姐我又是一条好汉。
我打车去梁寻的医院,和前台打听了梁寻的办公室,走到门口就听到里边有声音传来,还很熟悉。
“你晚上吃什么?”
“不知道,还没定。”
“那……要不一起吃饭?”
“不好意思,我晚上有约了。”
这位臭不要脸要请吃饭的人就是苏医生,听她被拒绝我心里莫名的爽。
梁寻走到门口,见到我时并没有意外,好像早就知道我站在门口偷听一样,他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一举一动都有一种慵懒的味道,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胸牌上的照片帅帅的,下边是他龙飞凤舞的签字。
“走吧。”他看我一眼,然后走在先前,我紧忙跟过去,离开的时候我余光瞥到苏医生在看我。
看吧,我向来不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