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愈大,像收不住的覆盆水,顺着伞沿哗哗的流。
撑伞的少年一半肩膀湿透了却只顾给徐求鲤打伞,站在旧楼小区门口,他再一次强调:“这时候,你别打退堂鼓就行……”
犹豫几番,少年又说:“要是,你爸动手你退缩也没关系。但……”
“我心里有你的。”徐求鲤坚定的说。
对方恍若未闻,呆了几秒状似没听清楚。
“郁谨桃,我心里有你的。绝不退缩!”以往腼腆害羞的徐求鲤攥住衣角,再一次重复。
气氛一时有点闷,阴雨的天气让人格外胸闷气短。徐求鲤大声道:“那我上楼了。”
伞推到郁谨桃面前,徐求鲤转身一溜烟钻进小区。
郁谨桃站在雨里,嘴角后知后觉的勾起一丝笑意,雨水湿透的左肩是冰凉的,左心房却在炙热发烫。
徐求鲤闷头转动钥匙,门却从里边突兀开了!
“你还知道回来?”
徐父声若洪钟般响起,震慑的徐求鲤不敢说话。他黑着一张方正国字脸,扶一下鼻梁上气歪的眼镜框,憋着怒意说:“给我到书房来!”
他的心快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乱七八糟的照片哪儿来的?你妈还托朋友给你安排相亲,你就给我整这么一出?”
徐求鲤沉默不语。
“你说话呀!”
兴许是话语声有点大,徐求鲤的母亲在外轻轻叩门提醒道:“老徐,跟孩子好好沟通,收住脾气。”
“我徐国生名牌大学当了将近20年的历史教授,文化传承竟连儿子都没教会!我养你十几年,竟没发现你喜欢男人?”
面对父亲逼仄的口吻,他压制情绪抬头回应,“是,我是喜欢男人。但这是生理天性,不是我刻意让你们失望。”
“爸,请你试着了解你的儿子,理解你的儿子……好吗?”
徐求鲤近乎恳求的语气更让徐国生怒气翻涌,“你但凡愿意做个正常人,我毫无条件理解你。可你知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话音未落,徐国生反手将茶杯打翻,碎瓷渣落了一地,混合着窗外的暴雨声,父子俩僵持不下。
门外偷听的徐母被动响震惊,连忙推门进来。许秋华缓和道:“我炖了补脑的鱼头汤,求鲤承趁热去喝一碗。老徐,你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徐求鲤攥紧拳头,心知母亲尽力在缓和。他也不想闹得家里争执不休,索性掉头回卧室,还将门反锁了。
鱼汤没喝,书房传来父母的嗓音……
“他这就是拒绝相亲,才故意叛逆,跟我们作对!同性恋是违反人伦道德的,他这样下去,别人怎么看他?怎么看你我!”
“行了,他还不成熟。”
徐求鲤听在耳畔,心针扎一般难受。为什么越是亲近的人,越不能包容理解?难道父母也要和旁人一样带着有色眼镜,视他为异类?
心绪烦闷,一把扯过被角捂进脑袋,真想睡一觉所有烦恼都消失不见。
“叮咚”
微信来讯息了。
桃子:“我到家了,和你一样,出柜出糗!”
末了,郁谨桃还覆上一只跳出来摇尾巴,扭屁股的小野猫。看样子,父母在追问他之前一定还发动人际网关系,告知了郁谨桃的父亲!
他正想关心郁谨桃有没有被受到和他同等的训斥时,消息再次传来。
“叮咚”
桃子:“我爸倒是仗义,闷着你我的事全家人愣是一个也没说。只问我你是谁?”
桃子:“我说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没有之一。”
忽然一瞬,徐求鲤心头如罩上迷雾般,沉闷不已。
语音传来,那头是郁谨桃惯有轻挑戏虐的口吻,“小锦鲤,夜深了。睡吧,我陪着你连麦睡……”
这一夜,两人共枕着对方平缓均匀的呼吸声,浅浅入眠。
……
竖日,骤雨停歇。蝉鸣声不绝于耳,闹铃滴滴的叫唤,被纤细的手无情打断。
软床上的梁正嫣缓缓张开双眼,眉心微蹙。脑门上一片冰凉,她伸手扒下来,“冰袋?”
坐起来,浑身的骨头都散架般的酸胀酥麻。环顾房间,一片混乱,床头的酒精棉球、退烧药,地毯上的冷水盆和几条白毛巾。
强迫症感到非常不适!
等等,床边耷拉着一个毛茸茸脑袋,睡觉还时不时来两句梦话,肉肉的臂膀朝前一伸,“胡了!六九条!给钱!”
她捕捉到那红唇角晶莹的液体,即将滴落被角。
终于,梁正嫣忍无可忍,“唐聒!你竟然在我被单上流口水?”
唐聒被高嗓门惊醒,“啊?”反应过来,迷糊的抹一把嘴角,“咳咳,不好意思。”
“我昨晚……怎么回来的?”梁正嫣抚顺长发,尴尬的问。
暴雨里,她接了绪阳电话后没多久就哭晕过去了,之后的事就没了意识。
忽地,一根手指竖在她眼前。
唐聒声情并茂,夸张的形容:“你像一条死鱼趴在路边,暴雨无情的打你在身上,像被人糟蹋了似的……”
“说人话!”
“我开车找遍那个街区,老娘扛你回来的!你都发烧了,39度啊,祝琛电话又打不通,楼道扒拉个遍,在墙缝里才找到备用钥匙进来的。”
“我照顾你整整一宿,说吧!护工费你出多少?”
唐聒环抱双臂,凑近盯着梁正嫣瞧。
她气若游丝的垂下脑袋,“祝琛,出轨了。”
短暂一秒的寂静后,唐聒暴躁了!
“什么?他敢出轨,我不信。除了5年前白思纯那狐狸精以外,可没人能勾走清心寡欲的道长!绝不……”说着,唐聒小心翼翼问,“不会,是她吧?”
“嗯,是她。”梁正嫣再不想认,这也是事实。
唐聒安静了。
祝琛清心寡欲,冷淡到让人质疑性取向的男人。5年前为一个其貌不扬的白思纯酗酒买醉,痛哭流涕的挽回,人家到底跟着富二代走了。
这才让梁正嫣冷烘慢煮的追到,当了5年的贤妻良母,眼瞅下个月完婚。
那狐狸精跑回来了?
“嘶……”唐聒鸡婆惯了,“你说,这里边该不是有什么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