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冰今天早晨本来是打算写作业的,写了几页纸却烦躁的很没有什么正确率,只是倦倦地把它甩在一边。岩儿仍然是没什么做都可以穷开心的样子,乐呵呵的。有的时候语冰甚至都有点羡慕岩儿的乐天,在她面前似乎没有什么是无法一笑而过的,但是想一想或许人家并非是没有想到过那些苦厄与恐怖,只是不去想不去看。是啊,不去想不去看,人生也会这样渐渐流逝到终点的啊,想了看了就能阻止终点的来临吗?是不能够的啊。只是似乎总有一只手推着那颗战栗不已的心去翻开石头看见石头底下的蛇,为什么呢?是要以自己的苦难比别人更崇高来夸耀吗?
一定不甘心的,一定会痛的,可却还是仍然要闭目而终啊。语冰想想不禁哑然,自己二十出头已经开始未老先衰了吗?岩儿之前忧郁地考虑过的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侵染语冰的心了,或许这不过是人类共同的隐忧,只是埋藏在心底里不愿意轻易的提及。原来生命并不热烈也不灿烂,不过是一个机体机械地进行着简单的历程最后停止运行而已。爱也好,恨也好,不过是滑稽的美梦吧,全部用金钱可以买到,这就是机械的高级不高级的分别了吧,运作的更多的机体就能拥有更好的一切不也是正常的吗?因为它比其他的一切都要能干的多啊。
无法言说的秘密,一定每个人都有吧。哪怕是同床共枕的亲昵,也一定是两个人生活在彼此的世界里轻轻说爱,隔着深切的屏障,假装说自己和对方是在一起的。哪怕是对着父亲,母亲,也一定有一定不会说的,自己的心事吧。就算再爱,就算血缘的纽带再拧地紧,大家也还是在不同的世界里的,所以是不一样的啊,孩子并不是父母生命的延续,因为他们和父母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存在啊。想到这里语冰总是会心里闷闷的。是不是自己太闲了所以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呢,还是多看点书好好过眼下的日子吧。
没了蝉蛹了,代倾和她的见面也是越来越少,而这样的单薄的爱甚至连生活中的点缀都算不上了,大家都关在彼此的世界里平凡的过着日子,是最好的选择了。所有的人都很难不平凡,因为人的大脑留给非凡人非凡事的空间太少,注定只有那么几个人能成为人中龙凤。而剩下的普通人,也只能拼着让自己的生命过得好一点了,才能体面而安详地和这个世界说再见。其实成不成功哪有那么重要呢,眼皮闭上以后尘世就再无关联了,即使自己的名字被人反复的传颂,被唱着热烈的赞歌,与自己也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啊。所以那些死后扬名的英雄,其实无法平静的死去的,他们生前的失败让他们有太多的不甘心,一定是挣扎着困厄着在临终的谵妄里窒息吧。那些死后的名声并不重要啊,他们拼着的不过是图个现世的梦想实现功成名就罢了,历史却要愚弄他们。
语冰在一个人默默醒着的漆黑的夜晚忍不住在发给代倾的聊天页面里写满了这样的话。这种话是不能说不去吓唬自己的父母的,岩儿又一定会用不了了之的嘲笑结束这番本来应该很沉重的对话,让她的痛苦显得滑稽起来。在向代倾诉说一切之后语冰又开始后悔,觉得自己有点自怜地卖惨的意味,似乎想要以此博得谁的同情一样。又想要撤回的时候,代倾居然回话了。
“你这样是在毁掉自己的生活啊。知道不该去想的东西,就不要去想吧,那样会好过一点。其实到了生与死的问题,已经属于哲学的范畴了,这是人生必须到达的终点,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公正的,不要害怕。输给恐惧的话,只会让人生更加失败啊。”
“你真的能够这样想吗,明明是一定会怕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啊。”语冰琢磨着手机屏幕那头代倾的表情,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有的时候都会想的半夜睡不着,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听过那个故事吧?沙漠里有一只快乐的小猴子,它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沙漠里有一块石头,石头下面掩埋着一条已经晒死的可怕的蛇,小猴子第一次经过时,翻起这块石头,然后被吓得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它还是会好奇,又一次翻开了这块石头,再次被蛇吓晕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经过这块石头,它就会想起下面有条蛇,然后翻开石头,被吓晕过去。小猴子没办法再快乐了,因为它生活在一个恐怖的秘密之中。它无法克制自己经过这块石头的好奇,无法克制对那个一直会使它恐惧的秘密的探求,所以无法再快乐。明明是绕开那块石头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它却无法绕开了。”
“当然听过啊,这个故事。但是小猴子永远无法绕开这块石头,一定是心里有什么在推动,在推动着这种战栗罢了。”语冰仍然在默默地沮丧着。她知道代倾说的是有道理的,她当然知道,却无法抑制自己的大脑不断分泌悲伤的激素。
“如果害怕结束,就无法享受生命的这个过程。如果想着眼下的一切都是悲观的绝望的没有意义的,是终将会消散的事物,就没法酣畅淋漓的爱了。如果连爱的能力都没有,还称作人干什么呢?人人都会害怕的,只是把害怕藏在了心底。要快乐啊,不要做小猴子。”
“谢谢,我会这么做的。”代倾难得这么温和又体贴的安慰她,她觉得她不能再更多的要求什么了,顾影自怜的心态干嘛一定要分享给其他人知道呢。自己和他,果然是完全两样的人吧。终有一天,她会缓慢的退出他的世界的,不再奢求更多的合上他世界的大门,默默离开。
她的心伤就让她自己收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