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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真假虚实本无界

  她开口道:“你会变水吗?这会子喉咙甜到发腻。”

  陆离叫她等一会儿。就拿了屋里的茶壶,去了院子里的水井处,御着茶壶进水井里,不一会儿就装满了一茶壶水,走回门槛处时已经烧开了。

  倒进装着汤圆的碗里兑开甜味,又御了个术法,那碗汤圆就变温了。

  杜若看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微微笑道:“我家阿离也会照顾人了。”

  陆离轻轻应了一声,算是对她赞赏的应答。

  越来越圆的月亮已经挂上树梢,投影在屋前的空地上。树的影子、洁白的月光、门槛边的人构成了一副宁静的画面,静得让人错以为时光就此停下,再不想往前走一步。

  杜若放下手中的空碗,看着庭前月光满地,说道:“夜深了,路不好走,回去吧。”

  陆离轻轻应了声就拿起竹篮子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陆离起来,才炼完气,就听到陆老汉在院子里忙活的声音,混着刺耳的鸡叫声。走了出去,见到他正在宰那只老母鸡。而陆离娘则在一边菜地里拾掇菜园子。

  陆离打了招呼,去井里拿了一串湃在水里的龙眼,坐在走廊里,边吃边看着他们忙活。

  不一会儿,杜若也来了,立马撩起袖子给陆离娘帮忙。陆离娘看见陆离一早起来就吃龙眼子,毫不留情说了一通他,陆离悻悻然放下剩下的半串龙眼,回屋喝了碗粥和一只昨晚已经出炉的云腿月饼。

  回到堂屋的时候刚好看见杜若在给陆离娘把脉,陆离也过去瞧。

  半响后,杜若说陆离娘补血气补过了,所以近来总是火气大,脾气躁,不能安下心来,又批评陆离给陆离娘用灵草也不过问一下她。

  陆离赶紧认错并且询问补救方法。

  弄完了陆离娘的事情后,陆离问杜若今天去哪儿,杜若说去给村人探探脉。

  陆离想着自己回来这么久了,也该去看一下徐老。跟陆离娘讲了之后,陆离娘遂包装好几个云腿月饼,并一壶陆离大伯娘送来的桂花酒,陆离把这些东西放进捆灵袋里,就向平县白鹿学院出发。

  到达的时候已近中午,徐老正坐在学院的那棵大榕树下眯着眼看一本古书,微微弯着腰,一手拿书,一手翻书。他的头发已经发白,蓄的山羊胡子也已变白,却梳得一丝不苟,看着依旧是几年前严正不阿的教书先生。

  “徐老,我来看您来了。”陆离走近前,“您可还记得我?”

  徐老闻言抬头,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陆离,放下手中的书本,儒雅笑道:“怎么会不记得,陆离小子,是你吧。长高了不少,面容硬朗了许多,是个男子汉了。”

  “您的记忆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学生给您行礼了,祝您中秋节愉快。”陆离说完恭恭敬敬地给徐老行礼,徐老站起来,毫不费力地扶起他,看得出来身子依旧硬朗。只听得他说道:“知你知恩感恩,每年这个时候若有空都会来看一下我这个老师,也不枉费我教了你几年的时光。”

  陆离道:“您对学生的用心教导和栽培,学生日日夜夜记在心里,未有一日敢忘怀,以激励自己勿忘来处,知念师恩。”

  徐老很欣慰,叫他进学舍再好好说说话。陆离便进到学舍里,看见自己住了许多年的学舍,一时心里五味杂陈——这是他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也是他知识启蒙的地方,多少个日日夜夜在这里挑灯夜读,自是有着诸多珍贵的回忆。进到徐老用来招待人的堂屋里,却看见桌子上还放着几只月饼。

  陆离问徐老还有谁来看过他,徐老摸着山羊胡子,欣然笑道:“这是大士拿来的,他比你早一点到,跟我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如果你再来早一点或许可以碰到他。”

  陆离道:“错开好,这样徐老您这里今天都是热闹的。”说罢又把捆灵袋里的云腿月饼和桂花酒拿出来放到桌上,“我给您带了点云腿月饼和桂花酒来。”

  徐老看见他从一个巴掌大的布袋子拿出这两样东西来,也不惊奇,不紧不慢地给陆离泡茶:“你们有这份心意就好,无需过多拘泥于礼数。”

  刚好到午饭时间,又把陆离留下吃了个午饭。依旧是粗茶淡饭,寻常菜肴。吃完饭后,师生俩聊了一会天,陆离跟徐老说了一些在方州学院的经历,徐老发表了几句自己的看法。陆离又向他提出一些自己的疑问,徐老引经据典一一为其作答。

  聊着聊着,像是回到了还在白鹿学院读书时的那段时光,那一段清苦的求学光阴。一老一少,一个虚心请教,一个认真作答。

  吃完午饭,又陪徐老下了几盘棋,半天时间就在师生融洽的相处中消磨过去了。

  最后一盘棋,徐老用了一个障眼法,把陆离的白子杀了个片甲不留,陆离佩服徐老下棋一如既往的有谋有略,看着毫无威胁,甚至还有要输的趋势,却总是给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一次便让对手输的心服口服。

  徐老道:“这下棋,在胜负未定前,一切都是变数,谁也说不准谁是最后的赢家。”

  陆离问道:“徐老,学生想问您一个问题。”

  徐老抚着山羊胡子让陆离讲出来。

  陆离道:“如何去辨别真与假,虚与实。”

  徐老拿起一枚白棋子,道:“真与假,虚与实本就没有界限,又何来辨别一说。”

  陆离摇头表示不解。

  徐老把白棋子放下:“比如这玫白棋子我说它是白色的,可却有人坚定说他眼里所看到的棋子是黑色或者其他颜色。并非他故意颠倒黑白,而是他眼里看到的就是其他颜色的棋子。”

  陆离若有所悟,再问道:“那如此说来,这世上就没有真东西假东西之分,虚的也可以说成是实的,那许多事情就会乱了套,失了准则,连最基本的坚持真善都做不到了。”

  徐老回道:“非也非也,仅用眼睛看待事物的人浅薄无知,唯有用上其他感官,加以配合,再用自己最纯真最原始的心来做判断,如此一来真假可辨,虚幻亦可辨。”

  陆离垂头思考,片刻后,轻轻道了一句“学生明白了。”

  陆离离开时,徐老站在大榕树下与他作别,姿态轻松恬淡,并未表现出分别的离愁情绪来。

  陆离抱着轻松的心情赶回家去,到家之时已近傍晚时分,瓦棚屋里,传来接连不断、铿锵有力的菜刀砍到砧板的声音。

  一阵忙活之后,中秋节的菜肴总算可以上桌了,陆离又去把杜若叫了来,四个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团圆饭。

  才吃完饭,院前已经铺满皎洁月华,整个小村庄都沉浸在一片柔和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