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看着远方的滚滚卓玛江水,水面上已经开始漫起薄薄的水雾,配上江岸两边已经变黄的树木,竟然有两分萧瑟之美。
一阵风吹过,他突然连连打了三个喷嚏。扎格闻声从云锦那边走过来,关心道:“没事吧?今天是立冬,快入夜了,自然凉了起来。”
陆离捏了捏鼻子,声音染上了些许沙哑:“没事,就是凉风一吹,有些冷到了。”又感慨道:“原来已经立冬了呀,这场战事从立秋开始,一直到立冬都没有结束,这异国他乡的日子真是难熬啊。”
扎格也被陆离的语气感染到,声音里也有些许惆怅:“是啊,三个多月了,这几十万大军绕了一圈坤灵国,扔下一半士兵的命,终于又回到了这卓玛江岸,什么也没得到,就连最初的那个囚犯都不知道到哪儿了。说来不无讽刺。”
陆离道:“扔了不止一半士兵的命,自从蛇鳞江突围后,这第一路大军又拼死冲破了沁水州的层层封锁,士兵又少了不少,再冲破了这临江的一个州,士兵再次减少。就这几天的时间里,十万士兵都凑不足了,另外在灵湖州汇合的两路大军据说也已经准备渡卓玛江了。我估计这三路大军回到方与国,至少得少了四分之三的人数。”
扎格接道:“而且回到方与国可能还要继续打下去,坤灵国已经把宁州和云州攻破了,至此我们已经失去了三个州。有消息说坤灵国大军将在云州与草原部落会首,一起朝顺天府攻去。而一路大军准备登陆的疆州虽然未被染指,可又岂能置身事外。”
陆离心里突然升起了悲哀,他想到了在陆府的安定公,如果他知道他坚守一生的国土如今已经开始破裂,会是怎样个辛酸法。还有大将军……
陆离突然问道:“扎格大哥,我是说如果、如果顺天府破了,方与国要亡了,我们炼气者可以出手、帮一帮吗?”
扎格侧头看向陆离,柔软的络腮胡在江风中微微拂动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我只能猜测我们应该没有机会出手。毕竟以坤灵国现在的国力,他还吃不下方与国,要么割地赔款,要么……俯首称臣。”
陆离心里无限悲哀起来,他的国家正风雨飘摇,可是有能力的只能看着,只能看着。
就在两人两厢沉默时,远远看见王飞坐在鹏鸟背上,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棍棒,向他们飞过来。
踏上云锦后,王飞向送他来的炼气者挥手致谢。
陆离看着他走过来,王飞见到二人,首先扬了扬手里的黑色棍棒,笑道:“两位,吃甘蔗不?”
陆离接道:“大飞哥又是从哪儿弄来的甘蔗?”
王飞扯开嘴角,得意道:“嗐,王大爷我是什么人,想弄到一样东西有何难!”
扎格笑道:“民间有传闻,立冬时要吃甘蔗,想来王飞的甘蔗是从村民那里买来的吧?”
王飞刚想张口夸他好眼力,陆离残忍地戳穿他:“我看是偷来的罢。”
王飞厚着脸皮道:“我这可不算偷,像我这么乐善好施的善良人士怎么可能会偷百姓的东西。我帮他们砍了一田的甘蔗,作为酬劳,那我不得拿个几根。这理说得通吧?”
“劳动所得,说得通。”扎格回道。
王飞得意地咬了一大口甘蔗,陆离反问了一句:“大飞哥你没有问过村民他们的甘蔗是不是要砍吧?”
王飞道:“何须问,多麻烦,农作物熟了就是要砍的呀!”
陆离不做声了。
王飞问道:“那你们吃不吃?”
“吃,毕竟你都好心拿来了。”陆离道。
“那不就得了。”说罢,从捆灵袋里扯了几根甘蔗出来,通黑的甘蔗皮上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蔗霜。
王飞又招呼云锦上面的炼气者过来吃,一时之间,云锦上面都是啃甘蔗的声音。
陆离跟扎格以及王飞并排坐在云锦边上啃甘蔗。
此时,夕阳已经降落,江岸对面的疆州民宅里已经开始点灯。
陆离把嘴里的甘蔗渣吐到一边,侧头问王飞:“大军什么时候渡江?”
王飞呸了几呸嘴里的碎渣,回道:“不知道呢,你看下面安安静静的树林子里,不知道蛰伏了多少坤灵国士兵,要冲过他们还是大问题呢。”
扎格道:“如果冲不过呢?”
“嘿,那就好玩了,继续回头呗,或者往坤灵国西边去。”王飞说得浑不在意。
“西边……西边是沙漠啊……”扎格道。
“那能怎么办?”王飞又啃了一口甘蔗,看向专心致志啃甘蔗的陆离,“要不鹿儿你再想个办法,再助他们一回?”
陆离把残渣吐出:“这个情况不同于上次呐,敌军在江这边,既要冲破他们的封锁,又要渡过这茫茫的卓玛江。而横跨卓玛江建桥是痴人说梦,只能坐船。可你看江面一艘船都没有,造船的难度比造桥的难度大多了,我也没办法,只能靠他们的将领了。”
“反正上次监察团的团长也没有说你什么,不如这次我们来次大的,直接就用灵禽或者云锦把他们驮过去?”王飞不怕事大地建议陆离。
陆离乐了,笑道:“好呀,这计划简单直接,大飞哥你来做这个牵头人,我给你打下手,不用等了,直接就今晚了,三万炼气者运送不到十万的士兵,也就是几个时辰的事。”
王飞赶紧道:“这哪能啊,我王飞人微言轻,哪能号召三万多个炼气者。还是得陆离大佬您来才行。”
陆离无名火心头起,忍不住骂了出来:“滚一边去,我可没那能耐!”
扎格哈哈笑道:“你们两个得了,开个玩笑也能骂起来。”
王飞道:“这算是骂人吗?陆离大佬这是看得起我,在对我进行谆谆教导呢。”
陆离一个憋不住笑了出来,说道:“反正我是没有法子了,听天命吧,说不定明天就会有疆州或者其它州的士兵来接一路大军呢。”
另外二人也不做声了,专心啃起甘蔗来。
陆离今晚当值,是以两人离开后,他继续留在了云锦上面。
有着同样任务的易欢走了过来。
她轻轻笑道:“要不要吹首曲子?这长夜漫漫的。”
陆离还真的把捆灵袋里的卵形六孔陶埙拿了出来,轻轻吹了起来,易欢这回只是听着,并没有哼唱歌曲。
陆离便认真地按着孟千钧教的那首调子,神情认真地吹了起来。
一曲完毕,易欢像是还在回味,并没有出声。
半响后,她回味过来,问道:“陆离你在吹这调子的时候,脑海里想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