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襄等人在镜子里转悠着的时候,恭亲王府先是乱成了一锅粥。
倒不是因为世子丢了,他最近荒唐事干的多了,恭亲王不见他倒还气儿顺一些。
婢女们发觉世子不在,茶点没动,床铺也收拾着,壮着胆子进了仓库,里头也是空无一人,这才慌张禀告。
本以为会因此领罪,落一顿伺候不周的责骂。
结果并没有,但是因为扰了恭亲王,还是被责骂了一顿。
“那个逆子,爱去哪去哪。只要不是死在外面需要报丧,就别来和本王提他!!”
一声怒吼,婢女们慌忙退下,留着恭亲王一个人在正堂对着圣旨发呆。
“寻幼童三百,即刻送往古森林。”
旨意简单,内容却寒虐。恭亲王看着这一行字,心狂跳着半时天也没平静下来。
京郊已经连着屠了两城,靠近古森林的村落就更别提了,失踪上报的碟纸已经堆满了各地府衙。现在,流民四起,京城戒严。如此情况下,再去掳三百幼童,别说能不能掳到,就算能凑齐,这国家还有民心么?
贺兰瑜塍是贺兰帝的九弟,自小没什么建树,按部就班的封了个闲散王爷。为了向哥哥表示自己对皇位绝无什么念想,在贺兰明出生那年,他自请将自己的名字从贺兰瑜盛更成贺兰瑜塍,借口是避讳先皇名讳里的成字。其实,南蛮出身他们哪有这么多讲究,不过是用一个塍字表明自己即便有了儿子,也从未动过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只想在田间当个地垄田塍,绝不会动摇当时尚无子嗣的贺兰帝一丝一毫。
要说对这个国家有什么责任心,那就更谈不上了。改了名字之后,贺兰瑜塍就开始拉拢朝臣,贪赃霸权,为的就是给儿子挣一个位置。直到自己眼前的几座大山:靳家、樊家、澜家、国公府一一倒台垂暮,自己被封为恭亲王,成为满朝唯一的亲王,他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可眼下这道旨意,还有贺兰国最近的动向,实在不能不让他忧心。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再这么作下去,他这个恭亲王做不到头,还轮不到贺兰明那臭小子袭爵,这个国家就要完了。
内官下旨的时候,恭亲王企图挣扎一下,他不是不知道陛下有些秘不可宣的事情,但是——
“密诏官不是负责处理这些事情吗?瑜塍怕没有经验,办砸了差事……”
内官笑着,声线很是刺耳:“您也知道密诏官办了不少大事,可是架不住世子大人有能耐啊,本来办好的差事愣是让他搅合黄了。这啊,是陛下给您将功赎过的的机会呢。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贺兰瑜塍虽不清楚具体事由,但是前日里,贺兰明大闹了密诏官樊继道的私邸,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
再听闻说那小子跑了,一夜没回来,恭亲王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他巴不得贺兰明不在家,他觉得自己现在看见那浑小子,可能会忍不住动手卸了他那专门惹祸的胳膊。
内间里,见内官走了,贺兰惠泽走了出来,看见父亲满面愁容的样子,不禁劝解道:“别发愁了,我有些私自炼制的丹药,这事情虽然棘手,可也不是不能办……”
不用她详细介绍,贺兰瑜塍也知道那是些什么药。无非是迷晕了孩子,毒傻了父母,此事再无人追究一了百了。
贺兰瑜塍长叹了口气道:“难为你孝心一片,比你那个弟弟不知强了多少倍。但是,此事太损阴德,你为了家里已经耗损太多修为,此事不能再让你插手了。”
贺兰惠泽有些意外的看了看父亲,顿时眼眶有些红了起来,父母老来得子,长姐幼弟,娇宠着是难免的。
可要说自己一点私心都没有,从来不计较父母的区别对待,平心而论也不是总能做到。
弟弟不愿意吃苦修炼,自己就要从宫里弄些金丹回来给他当饭吃,补充武学底子的亏空。
可自己呢,身为灵者修行更加不易,父母何曾这般关心过?
能成为丹师进宫领职,他们考虑的也是于家族有益。
贺兰明大大小小闯了多少祸,包括皇家密事的好事成双,他都敢拿去给樊家兄弟下药,就为了退婚。
自己的亲事,父母提都不提一次,毕竟成了家就不方便继续在丹苑供职。
这些年,贺兰惠泽就像是恭亲王家的一只工蜂,每日只为家族忙碌,看着贺兰明像只不谙世事的花蝴蝶,百花丛里翩翩起舞整日游手好闲不亦乐乎。
谁让自己是姐姐呢,谁让弟弟小呢,再长大些就好了,做完这一件事以后就好了……
这些话贺兰惠泽不知道安慰自己多少遍,最后也就麻木了,日复一日,这辈子可能就会这么过下去了。
怎料父亲却突然替自己着想了一次,贺兰惠泽哑在当场,强忍着泪水才没哭出来。
恭亲王并没有注意到女儿的不对劲,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炼丹只是个技能,对于提升灵力修为并没多大益处,反倒耗损太过。咱们这国小地偏,重武轻灵,找不到什么高阶的灵者教你,万事还要靠自己。修行还是提高层次为要,其余的都是旁门左道。朝中,青年才俊不多,你们这一辈里,更是挑不出几个。我和你娘啊,看着靳家那个小将军人不错,虽然官职不高,靳家现在也没落了,但是人品好才是关键,不知道你嫌不嫌弃,一直也没敢问你……”
贺兰瑜塍突然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之前从不会对女儿提起的话题,贺兰惠泽听着,忍着,泪水一直在眼眶里转悠。
她不敢开口应承,怕一张嘴就会哭出声音。
贺兰瑜塍也不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了圣旨突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只想着跟女儿多交代几句。
说到最后,见惠泽一直不吭声,以为她是不满意自己的安排,正要抬头看看她,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仰头就撅了过去。
贺兰惠泽惊了一跳,扑倒在父亲身边,一边为他号脉,一边喊人。
“父亲,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