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路上,文家齐虽是心如死灰一般,却更担心已经了无生趣的樊夫人。
自林中打出一击之后,她便不言不语,任由众人敛了三小姐遗物,将她扶上马背。
那脸色,那神情,当真是只比死人多半口气而已。
几次看她摇摇欲坠,险些从马背上跌下来。
好在樊夫人坐骑早通晓人性,愣是将她牢牢驮住。
文家齐觉得,他此生若说还有半分意义,那便是好好看护夫人,照顾好苏帮的孩子。
“文兄,知春丫头吃了药,好些没有?”
空气死寂沉闷之际,一个家丁追上前轻声问道。
文家齐仿佛这才记起妹妹,他往夫人背影处坠了一眼,之后微微颔首道:“好了,我走的时候已经能坐起身来了。”
“这叫卖场还真是能寻到些宝贝,改日我也来碰碰运气。”另一个家丁道。
文家齐随想阻止他们此时议论此事,可他又不是什么领头的,只是个普通护院,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催了催马,跟着夫人身后更近一些的位置。
眼看着对面的男人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樊襄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她现在情况很不好,全身是伤不说,衣服也破破烂烂的。
她自认为之前并未和这人见过,更别说结仇,所以打算问问情况。保不齐,他是找错对象了也说不一定。
可就在这时,黑面男子突然向她打来,那身形和掌法,分明就是要取她的性命。
虽然奋力招架,甚至打出了刚刚从黑衣人身上学的武学,樊襄还是经验不足,顾头不顾腚的。
只听得一声悲催的闷响之后,剧痛滚过了她的全身。
腿痛的不能动弹,樊襄目光落了上去,一声哀叹。自己这截小腿搞不好是断了,这个死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你疯了不成,到底为何要杀我!”樊襄喊道。
黑面男子立在不远处,看不见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樊襄撑着身体向后退了退,尽量与这家伙保持一定的距离。
此时男子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寒冷和杀意,“有人花一千两买你的人头,所以,我来了。”
樊襄一惊,她不是没有猜测过黑面男子的身份。但是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个杀手。
看樊襄一脸惊讶,男子继续说道:“我们血纹帮从来都是只认钱不认人的,尤其,让我杀的还是樊家人,更是乐意之极。”
樊襄又是一愣,樊家,这家伙与樊家有仇?
不过他说得好像大义凌然,其实还不是为了钱?!
樊襄嗤之以鼻,冷哼了一声。
其实,这男子早就跟着樊襄进了古森林,他们甚至是同时搭着凤运行的车来的。
虽然,在古森林里有一阵子跟丢了,他在叫卖场附近寻了半天,都感受不到樊襄的气息。
发现已经跟丢了,男子便决定回碧野樊府附近守株待兔,却不想在回程路上听见有打斗声,警觉探查之下竟意外发现了她。
只是,这一段看下来,他的心情却出现了难以名状的变化。
看见樊襄让凤姑娘逃走的一幕,看见她娇小的身躯如何坚毅的与黑衣男子缠斗。一时间,他第一次对任务对象有了敬佩之意,即便,对方还是个樊家人。
犹豫再三,他最终出手了,他想速战速决,他想一招毙命,因为他不知怎么去面对那双清亮的眸子。
樊襄看着黑面男子,却在做着自己的判断。
这家伙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怕是真有人买自己的命。现在,自己腿断了,这么下去,怕是只有丧命这一条路。
怎么办?
怎么办?
意外的从黑衣人手里逃出一条命,却不成想又落到黑面男人手里。
黑色,果然是不吉利。
莫非,今天真是要命丧于此么?
樊襄不甘心。
黑面男子盯了她一会儿,手掌渐渐握成了拳头。
这一回已经不是自己心软不心软的问题了,他与樊襄现在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不杀了她,死的就是自己。血纹帮绝不能容忍叛徒存在。
想到这儿,男子狠起心肠,拎起拳头,向她挥了过去。
见男子打了过来,自己不能硬抗,又不能逃跑,索性就势泄力。樊襄一个眼疾手快,抓住男子的手臂轻轻往前一带。
没想到由此一招,男子一个不稳往前冲了几步。
再回身之时,樊襄已经一瘸一拐的跑了。
男子见状楞了一下,心里纠结起要不要追,犹豫的片刻,樊襄已经跑出一段距离。
想到血纹帮对待叛徒的手段,男子还是横起一条心,又抬步追了上去。
“别费劲了,入了我们血纹帮的名单,不可能活着。樊三姑娘,你别挣扎了,死在我手里,还能让你死的舒服一些。”
樊襄一边手脚并用的拼命跑,一边翻着白眼儿。死的舒服点儿?真亏你说的出口。
她不理会男子的“好意”,继续奔命。
“站住,别跑了!”看她痛苦的模样,男子越发有些不忍,他追到樊襄前面,拦住了她的去路。
“很快的,我保证,绝对没有痛苦。”男子像是哄孩子睡觉的口气,说的话却是满含杀机。
樊襄瞥了他一眼,心里虽然急着想办法,眼里却显出几分黯然。
男子见她这幅神情,当她是认命了,扬起手便准备给她致命一击。
可他的手指才刚刚碰到樊襄的衣服,却见这女人目光一凌,一招断山横空而出,直劈向男子胸口。
男人一惊,翻身一躲,樊襄扑了个空,倒在草地上。
腿上的伤,让樊襄立刻龇牙咧嘴起来。她知道背朝敌人这是大忌,正欲翻身后退之时,她感觉身下一空。
眼前这看似平常的草地突然陷了下去,樊襄毫无防备,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便是坠了进去。
男子见状,下意识便伸手去抓她,却不料也一起被带了进去。
草地“吃”了两人之后,只是一瞬间凹陷,立刻便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恢复如常。
一只蚱蜢从旁边跳过来,踏过刚刚陷入两人的那片草坷。静静的呆立了须臾,猛地后腿一腾,便是朝着远处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