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襄回忆了一下自己肆无忌惮的睡姿,轻叹了一声,这皇室出来的人,果然都不是人。
“丫头,这烦人精说的也对。你是灵者,应该加紧这方面的训练才是。所谓大成,无非身灵合一。不论武修灵修,都是要将身体炼化,以求长生大道,甚至飞升高层境界。”辟修对樊襄最近的表现不甚满意,又没训到机会教训,借着帝瀛这几句话嘱咐了一番。
“你肩膀的伤处一直不愈合,这与最近修行懈怠也有关系。往日里,你能成宿打坐,最近一到日落就睁不开眼睛。”
樊襄自己何尝不知道,可就是疲惫的紧。原以为是伤口引的,可眼见着伤势缓慢愈合,她却每况愈下,越来越困。
别说日落,就是大白天也是呵欠连天,脑子一片混沌。
但即便知道辟修说的有道理,她心里还是挺不舒服。毕竟,你一个寄居在我这的租客,不交房租也就算了,还和着外人来说教我?!
好在辟修深谙这丫头习性,开头便先贬损了帝瀛,一个“烦人精”的妥帖称呼,才让樊襄勉强将剩下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武者毕生追求就是为了将脆弱肉身炼化,你连睡觉都控制不了自己,还谈什么长生大道?”帝瀛见樊襄一脸不耐烦,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这怎么一个个都一个腔调啊,樊襄抬起眼来瞪了帝瀛。那不服气的眼神,激的帝瀛有些底火,竟没头没脑蹦出一句:“不能求得大道,不能飞升,将来你如何与我……”
一阵对自己的愕然惊得帝瀛住了嘴,他诧异自己方才竟然想说:如何与我同回圣罗大陆。
别说这废物点心压根不可能飞升,就是飞升为何要同他一起?
换体把脑子换出问题了?!
樊襄却压根没听他呱噪,举着毛笔犯愁的看着山一样的书简,一门心思的琢磨怎么能快点抄。
就这么规规矩矩写上五十遍,不抄到地老天荒才奇怪呢。
更何况,她还被罚打扫大殿一个月,比起别人抄书的时间少了许多。
不行不行,一定得想点办法。
一边的帝瀛,平心静气下来,摊开纸张,取笔舔墨,已经抄了几行字了。
余光瞥见樊襄还在扭来扭去,不知道蹉跎些什么。
他微微呼了口气,努力逼迫自己不去理她,静心抄写。
在圣罗大陆,他也是拜入名师门下自小刻苦修行,各种经书典籍也抄过不少,所以深刻明白一个道理:要想快,只能专心,无他法可循……
虽然极力静心,帝瀛最终还是被樊襄引得抬起眼睛。
这见这丫头一次取了五支毛笔,依次夹在手上,开始在宣纸上划拉。
宣纸上须臾之间,出现五行艰难的“圣武殿禁止使用武学灵术”。
说艰难,倒不是写的艰难,而是认起来太过艰难了。
这丫头的字本来就像鬼画符一样,一次用五支笔,更是控制不住,东一个墨点,西一个多余的笔画。
一张雪白的宣纸,瞬间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樊襄也不坐下,坐着她拿捏不住,便选择跪在凳子上。后来觉得膝盖疼,干脆蹲在凳子上。
帝瀛看着这画面,气的手都抖了。
附近来来往往的书童,也是窃窃私语,但谁也不敢上前多语。
“你在干什么!!”帝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樊襄也不理他,揭过一张,又拿起一张雪白的宣纸。
“抄书啊,看不出来么?”
帝瀛冷笑:“抄书?你简直就是乱画!赶紧坐下,一个姑娘家你成何体统!”
樊襄看了帝瀛一眼,发现他那工整的小楷确实很漂亮,竖行从右向左排列的。笔法隽秀,小字儿写的,一个是一个的。
对比自己的……横排,从左往右,一个字斗大,还歪七扭八。
确实是有些不堪入目。
比较真是个罪恶的事情,本来自己个儿感觉写的还行呢。
樊襄撇撇嘴道:“这是罚抄写,又不是让你出一本字帖供人临摹。好看有什么用,你有我写的快么?”
说罢,她又揭掉一张。
帝瀛忍不住瞥了一眼,只见宣纸上落着五行字形奇特的“务心清心静气”,他眉头抖了抖道:“务心?”
樊襄挠挠头,看了看道:“务必务必!不就少了一笔么,我们这么多人抄这么多遍,长老总不可能一个字一个字检查吧。”
“改过!”帝瀛冷喝道。
樊襄心中冷嗤,你和我一样是被处罚的好么,真当自己学习委员啊,装什么三好学生……
可手里还是乖乖的将那张纸拖了回来,握紧了五支笔,在“心”上加了一笔。
因为有的地方对不齐,所以有的字补回去了,有的却是划到别的字上去了,搅成了一团糟。
帝瀛看着无所谓的樊襄,又这么揭过了这一页,不动声色的将那张纸抽了过来,撕成了碎片。
“你你你,你干嘛!”
最终,在帝瀛冷漠的视线里,樊襄还是乖乖蹲了回去。
“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娘分分钟再划拉一张!”她心里腹诽着,手上却认真了不少,生怕再被这喜怒无常的家伙寻到错处。
这北仓老六吃大王八长大的么,一口咬住就不撒嘴,当真可恶!
大书殿里,两个身影,一静一动,一坐一蹲。一个笔法俊逸洒脱,字字挺拔。一个挥毫泼墨,乱七八糟。
宁静的晌午里,却是难得的和谐画面。
午时三刻,书童过来提醒道:“二位,膳堂已经开饭了,你们还是先去用膳,下午还有午课。”
帝瀛写完最后一个字,将毛笔放下,向书童谢了,便往门外走去。
樊襄一听有饭吃,瞬间扔了毛笔,跳下凳子,也要跑着去。
书童在她身后问道:“樊修士,请问……这些……都要帮您收着么……”
樊襄与帝瀛同时回头,一个书童已经捧着帝瀛写好的一打准备存放起来了。另一个,则对着铺了满满一桌子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鬼符”有点犹豫。
帝瀛皱了皱眉头,感觉那些字简直污眼睛。
樊襄却毫不在意,大喇喇说道:“收起来收起来,当然要收起来了。一张都不能少哦,这些可都是我的心血。”
“那你的心血,可是挺黑的……”
都走到门口了,帝瀛头也没回的怼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