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狱中传惊变

  樊襄还在琉璃镜中徒劳奔跑,一进过一进,一弯过一弯,好似没有尽头。

  自她走后,北营却是有了不小的变化。

  并非因为兵士中走了几个押解的,也不是因为督军到来,而是天牢里传出不好的消息,一直沉沦隐忍的司徒瑾,彻底爆发了。

  樊襄走后第二天,京都的人来了。他们先是秘密见了督军,之后几个人凑在小营帐里窃窃私语个没完。

  樊洁记挂着通缉犯的妹妹,担心是之前在这的事情泄露了出去,所以有意无意的靠近军帐。不是送茶点,就是送水果。

  每次进去,众人议论声就停了,一个个都看着她,一副有几分喟然的样子。

  虽然还是没弄明白到底出了何事,可眼见众人这个反应,樊洁心里多少有了些数。

  若是因为襄儿,他们就算将她就地正法,锯了人头回来邀功领赏,也不会显露出那副表情。毕竟,那丫头现在是两国通缉的要犯,没人会去同情她。

  不方便让樊洁知道,又有几分理亏、叹惋,那只有一个可能,老爷子出事了。

  看他们踌躇成这副模样,定然不是小事。

  樊洁惶惶撞撞的,一上午不是打翻了盐,就是碰倒了醋,造的灶房里一片狼藉。最后,她干脆坐在火堆旁哭了一场,这才算是把小王爷受伤以来所有的委屈不平惊慌恐惧统统发泄一遍。

  也就是半柱香的功夫,小王妃整理了一下仪容,缓缓站起身。

  她抹掉了冲上烟灰的泪痕,揭开蒸汽升隆的盖子,从笼屉里挑了几个形状最圆最好看的馒头,盛了一小盘菜放在一边。

  正准备把大锅里的菜倒进盆子,送到外面,几个兵士突然走进来。

  “早就闻见香味儿了,小王妃辛苦。”

  “剩下的我们来就行。”

  “对对对,我们来我们来。”

  无事献殷勤,樊洁叹了口气,拿着之前准备好的饭餐,先出去了。

  司徒瑾依旧窝在行军床的帐幕里,好像那里最安全,能躲避世间一切烦恼忧愁。

  樊洁在门外深吸了口气,堆起一脸笑容,进门唤道:“王爷吃饭吧,今儿可是放了你最爱的鹿肉。督军来了,咱们这供应也比以前强了不少。”

  司徒瑾默默地不说话,从床边滑下,移到桌旁。

  屋子局促,从床到桌,也就是一步。

  樊洁知道,他之所以什么都不追究不问,甚至连进京为父亲申辩一句都不敢,就是怕这个时候再给刑官添口实,惩治父亲一个治家不严。

  他对于贺兰帝还是信任的,等到一切水落石出,定会给司徒家一个说法。

  他等。

  实实在在的抱残守缺的等。

  骄傲的犹如烈夏骄阳,司徒瑾隐忍一切,在北营当了个冰人,就为了给家人留一份安稳。

  樊洁不敢想了,她吞了几口饭,压了压嗓子里翻腾的酸楚。

  “怎么了?”最近话很少的司徒瑾突然问道。

  还沉静在自己思绪里的樊洁被惊了一跳,顿时呛住了。

  “喝点汤,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司徒瑾赶紧从大碗里盛了些热汤,吹了吹,递给妻子。

  樊洁咳的瞬间红了眼眶,她尴尬掩饰着,轻声问道:“有么?担心襄儿吧,一天多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司徒瑾道:“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了,她跟着徭役们去干粗活,身边还有瀛弟,应该没事的。”

  樊洁点点头,默默地抿了口汤。

  “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啊?”司徒瑾又问。

  樊洁抬头迎着他憔悴的脸,顿时有些慌神。她甚至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写了字,怎么什么心事总是瞒不过他呢?

  之前也是如此,三丫头传来死讯,她只是皱了皱眉,司徒瑾立刻让人安排车轿,送她回碧野。虽然后来因为侯爷阻拦,没去的成,但是他的行动确实很暖心。

  之后失了孩子,樊洁在侯府住的生不如死,出去办差刚回的司徒瑾都没见过她,便已经吩咐人收拾好了庭院,回家就接她出来。

  这一次,她也逃不过司徒瑾的眼睛么!?

  樊洁有点害怕了,她不知道小王爷若是知道了切实消息,会怎么样。

  所以,即便猜到了老侯爷出事,她故意没打听确实,就想当个缩头乌龟,缩多久算多久。

  见妻子一脸目瞪口呆的神情,司徒瑾全身一震,之后撂了筷子便冲了出去。

  “王爷……”

  秋季已深,北营是很能感受到隆冬将至的氛围了。

  瑟瑟的疾风卷着沙土,打在脸上。

  司徒瑾瘦的就剩一把骨头,却顶着风,一步不晃的冲进军帐。

  督军身边站着京都传令官,旁边还有好几位军士。

  众人凝眉愁容的,回头看见好似被风卷进来的司徒瑾,顿时都惊住了。

  尴尬、惊讶、犹豫搀合着几分不知所措,最后还是督军吞了口口水,然后压着声音问了一句:“见过王爷,您的伤势可好些了?”

  众人仿佛被解了定身咒,这才纷纷忙活起来,搬椅子的搬椅子,倒茶的倒茶。

  “这么冷,王爷小心伤处啊。”

  “快坐快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司徒瑾一动不动,只是盯着传令官,传令官不敢回应,只得求救似的看着督军。

  督军也没想好怎么办,只能看着军士们。

  军士们接到这击鼓传花一般而来的目光,便开始眼神游离,四处张望,顾左右而言他起来。

  “今年秋风来的真是急,这才几月。”

  “就是就是。”

  “……”

  短短一个对话,军帐宁静,气氛比刚才还尴尬。

  督军又吞了一下口水,紧张的盯着司徒瑾,脸上想做出个轻松的表情,却拧出了艰难到丑陋的笑容:“小王爷,这位是京都来的传令官,有些军中事务交代一下。您要不要一起听听?”

  他知道,小王爷自从搬到北营,基本上不出门不下床,更别说主理军中事务。他如此说,显然是想转移话题。

  传令官慌忙接过这个生硬的拐弯,继续编道:“北营没有主帅,额……所以在考虑这个问题,额……”

  司徒瑾冷冷问道:“我爹到底怎么了!?”

  众人同时叹气,脸上不知是卸了包袱的轻松,还是功亏一篑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