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一阵浓云无风自来,漩涡一样罩在殿阁上空,鹰纹和牧戎率领亲兵卫队死死守住,不敢后退半步。
“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闹起来了?”
“不是突然,几日前,少帝醒过一次。”
“什么!?”牧戎眼睛一亮,闪过几十年的希冀和愧疚,尔后变成一惊,“我为何不知。”
鹰纹淡淡道:“大将军镇守边关,不用知也不必知。”
牧戎呆立了片刻,忽然想起殿门上增加的几道符印,还有进去祭拜时,殿内少的可怜的物件。
万物皆有灵,东西越少越清净。
这几十年来,少帝的寝殿已经空的像个和尚庙了,没想到还能再少。
精简到此,已经完全不似活人住的房间了。
他也问过缘由,说是先知嘱咐的,再说了,反正人也不醒,本来就不用什么东西。
这话,深深戳痛了牧戎。
就好像在说,少帝已去,物件留给谁看一样。
当年在明罗大陆,发现了神级修炼体,少帝不愿驱魂夺魄,宁肯耗费自己直到肉身消亡。
牧戎和鹰纹阻拦不住,混元山一战之后,身体承受不了明罗大陆的浊气,只能选择返回。
数月后,再见少帝他已经是这副模样。
这两个自小伴帝瀛长大的亲卫,一个内疚大于责怪,另一个则正好相反。
鹰纹近些年来愈发激进,甚至常常以先知名义违抗殿主命令。
牧戎则被远远打发去边镇,大祭祀才得以回来几天。
沉默良久,牧戎颤声问道:“少帝醒来,可说什么了?”
就像弥留遗言,他不想这么问,可又忍不住。
鹰纹淡淡道:“没有。只是出来走了几步,就被发现了。”
牧戎抬起头,眸子有些水渍:“发现!?少帝是你们的犯人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鹰纹指着高墙之外愤声道:“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兽祸因谁而起?他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毛丫头,赔上了我圣罗大陆多少人命!?”
牧戎摇头道:“这件事情,怎么能算在少帝一个人头上,兽祸源自诅咒,诅咒因何而起,我们心知肚明。”
“那又如何!”鹰纹怒吼道,“你知不知道,圣罗大陆之所以能保全至今,是因为先知冒死引祸明罗!如今种种,你去跟明罗大陆众生解释吧。”
牧戎呆立,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引祸……明罗?”
鹰纹笑道:“你和里面躺着的那个一样,总觉得自己圣人心肠,不舍得牺牲这个,不忍心伤害那个。调离你就是因为先知知道,这个计划你不可能同意。现在,我就明明确确告诉你,之所以你还有机会喘息,有时间回来参加大祭祀,或者说,你还有命在这里为他人操心,全是因为兽祸被引到明罗大陆了。牧戎大将军,你应对的,不过是兽祸的余威罢了。真正水深火热的,就是你们想救得那个丫头的大陆子民!”
一直将守卫臣民免收兽乱侵袭为己任,兢兢业业几十年,自以为治理兽乱还算有功的牧戎彻底心凉了,他空吞了一口,缓解喉咙干疼,还是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怎么可能,就算是先知,这也不可能办到啊?引祸明罗?这是多大的罪孽?”
说到这里,鹰纹反倒没那么激动了:“得到了就该付出,做错了就该承受,这倒没有了。”
牧戎看着眼前阴宅也比不过的符篆满门的殿阁,突然感觉两腿无力,后背发凉。
樊襄看着手里的符印,有些不确定自己做得对还是错了。
眼前这个怪名字的家伙,突然抱着头上下乱窜,一副痛苦到极致的表现。
按道理讲,身负咒符才是痛苦的,揭掉之后应该一身轻松才对。
可这家伙怎么就像是被去了半条命一样,要不是这屋子有阵法看护,他现在应该已经窜到外面去满世界折腾了。
“你怎么了?你冷静点。”樊襄这八个字几乎换了八个方向说。
同时,屋外铜铃大作,吵得人心神不宁,就像是有什么厄运即将来临一般。
“你……你……”帝瀛能说话的间隙,一直试图跟樊襄说点什么,“快……走……”
樊襄一脸懵,这屋子镇灵咒如此厉害,他疯成这样都出不去,何况自己。
再说了,弄不清位置,她出去也白搭啊。
万一碰见什么摄魂阵,再被拘起来炼了丹,她岂不是亏大了。
“这是哪里,你能想起来了么?”樊襄焦急问道。
“走……走……我师父……要……”帝瀛哆哆嗦嗦不成句子,樊襄根本听不懂意思。
牧戎在屋外攥紧了剑柄,一种从未有过的自我怀疑和悲凉之意,浮现在脸上。
鹰纹见他一脸痛苦,很是舒心:“你也该知道点事情了,省得和里面那位一起,总觉得我铁石心肠。”
“少帝若是醒着,绝不会同意。”牧戎咬牙切齿道。
“醒着?”鹰纹笑道,“不会有那一天了。他若不折腾,还能多躺两年。”
牧戎闻言未待吃惊,一个黑影打着幡符就窜了过来。
“何人!”牧戎正要拦截,身后就有人阻止。
“先生拿着先知手令,赶紧放行!”
牧戎愣了一下,而后看见鹰纹脸上一闪而过的蔑笑,心叫不好。
他回身快走两步,想要拦在黑影之前,却终究晚了一步。
围在殿阁周围的卫队手里拿着他看不明白的小旗子,竟然凭空造出一堵铜墙铁壁一般,牧戎冲撞上去,竟被反弹在地,一时没憋住当场喷出一口鲜血。
“牧将军受伤了,赶紧抬下去吧。”鹰纹看也没看他,吩咐道。
牧戎想挣扎起身:“你们要干什么,放过少帝,放过他!”
两个亲兵走上前来,扶起牧戎,一个抬起手臂向他脑后狠狠劈下。
“我要去禀告殿……”话还没说完,刚回来几天的牧戎就被拖了下去。
黑影闪进屋内,缓缓环视了一圈,尔后面露惊色:“金丝笼里,竟多来了一只小鸟。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吧!”
说罢,他一挥手,整个殿阁的地面亮起,竟是一个巨大的阵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