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镜花缘

  关于苏毗“女儿国”也与《西游记》中的“女儿国”一般有许多的美丽的传说。

  在《西游记》中的“女儿国”里没有男人,女人只需喝一个泉中的泉水就可怀孕。

  而青海的“女儿国”故事比这个还要美好:相传刚开始的“女儿国”也跟那个“女儿国”一般没有男人,女儿只要到黄河源头的星星滩中去洗个澡就可以怀孕。

  看那夏日源头星星滩,有无数的涡,那里面有多少的谜在回旋,星星滩上常常风雷雨雹滚动,雾气氤氲成一片,这个时候是洗澡最好的时候。

  据说“女儿国”的后裔一年一度的洗澡节就是因这个风俗而起的。

  后来由于“女儿国”越来越强大,征服了不少的羌族部落,俘虏了不少的男人,所以“女儿国”中才有了男人,只是他们开始的地位就似蚂蚁王国中的工蚁、公蚁一样,女王就像至高无上的蚁王一样。

  当然,除了西游记中有女儿国的描述外,其实在我国其他的古典名着中,也有许多关于女儿国的描写,像是另一部很出名的小说《镜花缘》,就是是清代道光年间一部难得的作品。

  在鸿章巨着《红楼梦》问世后,文坛沉寂了半个多世纪才出现了这样一部“奇书”。

  具体背景的话,是时值清代中后期,理学压制束缚与妇女解放思想激烈交锋所形成的文化氛围导致该作品体现出比《红楼梦》更具体的妇女观,妇女问题、初步的民主思想成为小说的一大亮点而受到历来学者的普遍关注。

  而最引人注目的当数该书中所描绘的女儿国,通过换位思考建立的这个“两性社会角色互相倒置”的国度,是作者妇女观的集中体现。

  因为女儿国的典故最早出自《山海经》,“女子国,在巫咸北,两女子居水周之。”

  女儿国在《镜花缘》中地位尤其重要,几乎可看成是妇女问题的集中体现,后世关于《镜花缘》中女儿国的研究十分积极。

  像是江苏彭茵在她的《“女儿国”探幽》中提到,不同于《西游记》中“西梁女国”的温文尚礼,《镜花缘》的女儿国是专横、自私的。

  纵观两个女儿国,《西游记》作者提出的是男女平等的社会问题,要求改变妇女无权的状况,重视妇女的独立人格。

  到了封建伦理岌岌可危的清代,《镜花缘》作者是以匕首投枪之笔来攻伐对女性的压迫的,呼唤的是人***。

  但真正系统地进行女儿国之间的比较的,应该是毛志勇的《女儿国的两个系统——兼论吴承恩与李汝珍的女性审美观》。

  文中按国民性别构成、繁衍后代方式与社会治权属性为分类标准,将女儿国分成两个不同的系统。

  一种是男权社会,与水接触繁衍,国中纯女无男,其代表为《西游记》中的西梁女国;第二种是女权社会,繁衍方式为男女结合,国中有女有男,以《镜花缘》中的女儿国为代表。

  由于镜女儿国中有男有女,而当权的一方又是我们所处社会中的“妇人”,于是该文作者顺利成章地将镜女儿国看成是“女权社会”。

  除了横向比较之外,《男所不欲,勿施于女——论镜花缘中的女儿国》一文的作者王宜庭,则从社会学的角度论述女儿国,认为这是《镜花缘》中以尖锐的笔触全面地提出中国妇女问题的章节,是近代妇女改良运动的先声。

  其实关于镜花缘的妇女问题研究,自民国时期以来,学界受胡适先生的影响很大。

  因为胡适先生认为:李汝珍所见的是几千年来忽略了的妇女问题。他是中国最早提出这个妇女问题的人,他的《镜花缘》是一部讨论妇女问题的小说。

  他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是,男女应该受平等的待遇,平等的教育,平等的选举制度。

  然而,这类对于镜花缘中妇女问题的一致看法,实际上却并没有很确凿的证据,仍然有待我们进一步去探讨。

  当然,大家可能会疑问,镜花缘中的女儿国真的是女权社会吗?

  对于这一点,在毛志勇先生的《女儿国的两个系统》一文中有十分深入透彻的分析:“镜女儿国(《镜花缘》中的女儿国简称“镜女儿国”,以下同)只是将男人与女人的地位颠倒了一下,其他一切丝毫未变。

  镜女儿国中,地位低下者的称呼仍是‘女性’,地位低下者的服饰仍同于男权社会中的女性,地位低下者所受的折磨仍然不亚于男权社会中的女性。

  镜女儿国把男权社会的整套文化系统全盘接受了,也即它没有建立女性为中心的女权文化系统。”

  所以许多学者认为,这些分析非常到位,而且十分合理。

  但是,该文作者在一番论述之后,却得出“镜女儿国是女权社会”的结论,笔者认为这里有待商榷,并以此作为本文研究的切入点。

  既然“女性”仍然是地位低下者的称呼,女性仍穿着地位低下者的服饰,女性身上依然承担着地位低下者所受的折磨,那么最后又从何得出“镜女儿国是女权社会”的结论呢?

  由于这个问题与该国家的诞生和整个发展过程都有很深的联系,追本索源,必须先从“镜女儿国”的起源说起。

  凡在《镜花缘》中出现的海外国家,大多数可以在中国古代的神话书籍《山海经》中找到相应的记载。

  如凡事讲求谦逊、礼让的君子国,在《山海经》中就有这样的记载:“君子国在其北。衣冠带剑,食兽,使二大虎在旁。其人好让不争。”

  虽然只有轻描淡写的短短几个字,却被《镜花缘》抓住“好让不争”大做文章,尽想象和发挥之能事,以两回的篇幅写成了那样一个谦让尚礼的泱泱君子之国。

  又比如说长臂国,在《山海经》中有“捕鱼水中,两手各操一鱼”的记载,

  于是在李汝珍笔下便出现了因贪心不足伸手要钱,而导致两臂达到两丈之长的长臂国人。

  而女儿国的典故,也能在《山海经》中找到最初始的描述:“女子国,在巫咸北,两女子居水周之。”

  地理位置“在巫咸北”固然没错,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居水周之”在镜女儿国中却找不到相对应的描述。

  于是,与君子国、长臂国、黑齿国等直接能从《山海经》中找到相对应的典故所不同,《镜花缘》中的女儿国与古典中的描述并没有直接的继承关系,与《西游记》、《西游记杂剧》等作品中的西梁女国是截然不同的。

  这一点作者本人在创作《镜花缘》时已经有明确的区别意图了,在作品中可以找到相关的证据:?唐兄虑的固是。但这女儿国非那女儿国可比。若是唐三藏所过女儿国,不独唐兄不应上去,就是林兄明知货物得利,也不敢冒昧上去。

  此地女儿国却另有不同,历来本有男子,也是男女配合,与我们一样。

  在《西游记》中的西梁女国是一个纯女无男的国度,其繁衍方式是与水接触,只要饮下“子母河”中的圣水,三月后到照胎泉照得个双影,回来之后便可生子。

  很明显,这与《山海经》中“居水周之”的描述是一脉相承的。与之相比较之下,《镜花缘》中的女儿国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社会由两性构成,国中有男有女,繁衍方式与正常社会一样需要男女配合。

  而该女儿国却有一个最特殊的地方:“其所异于人的,男子反穿衣裙,作为妇人,以治内事;女子反穿靴帽,作为男人,以治外事。男女虽亦配偶,内外之分,却与别处不同。”

  男女并存,女主外、男主内,这样的女儿国可以说是前所未见的,似乎是依照现实社会描画而成的,但两性在社会中所扮演的角色却刚好相反,就像是我们所处的现实世界的倒映。

  所以,与以往作品中的女儿国不同的是,镜女儿国并不是一个作者凭空想象出来的,由女子构成的乌托邦世界。

  在镜女儿国中,依然坚守着封建礼教的那一套陈腐的东西,缠足作为最不公平最不合理的现象在这里还是普遍存在着。

  “闻得他们最喜缠足,无论大家小户,都以小脚为贵;若讲脂粉,更是不能缺的。”

  唯一特殊的,只是男人和女人的生理形态比之我们所处的世界是完全对调了。

  可见,从镜女儿国的现实依托来看,镜女儿国的诞生完全是立足于作者所处的现实社会,《山海经》中的关于女儿国的典故,不过是作为一个引子,然后作者在此基础之上尽情发挥针砭现实社会之能事,它们之间早已没有直接的依托关系了。

  与此相反的是,镜女儿国与现实社会则有着更为紧密的关系,无论是社会制度、阶级关系与社会分工,都与我们所处的社会没有太大的差异。

  只是男女的形态被一面镜子倒映了过来,正如我们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左手变成了右手一样,其实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改变,镜女儿国内的男女社会地位和角色划分与主人公所处的天朝上国其实是一致的。

  镜女儿国与作者所处的现实社会在本质上许多共通之处,而仅仅在形式上是以颠倒男女的“镜像”出现。

  虽然在镜女儿国中居于统治地位的一方,在生理特征上属于我们所处社会所定义的“女人”,但如果抛开我们的社会这个参照物,单就这个国家本身而言,它并不见得就是一个“女尊男卑”的国度。

  因此作者菌认为,所谓的女权社会,不应该以占社会主导地位一方的性别作为衡量标准,不是说女性取代了男性的社会地位,就说这个社会是女权社会,因为性别只是相对的。

  在镜女儿国里,“男人”和“女人”的指称相比唐敖、林之洋所生活的社会中的“男”、“女”来说,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换。

  且来看这里的“妇人”“又朝前走,街上也有妇人在内,举止光景,同别处一样,裙下都露小小金莲,行动时腰肢颤颤巍巍;一时走到人烟丛杂处,也是躲躲闪闪,遮遮掩掩,那种娇羞样子,令人看着也觉生怜,也有怀抱小儿的,也有领着小儿同行的。”

  这前半段没有可疑之处,明显看到这与我们所处社会中的妇女形象是一致的。

  但问题在于接下来:“内中许多中年妇人,也有胡须多的,也有胡须少的,还有没须的,及至细看,那中年须的,因为要充少妇,惟恐有须显老,所以拨的一毛不存。”

  属于我们所处社会中的男性形象,但是在镜女儿国,正如我们所见,他们在社会上却是以女性的身份出现的。

  镜女儿国的子民而言,却是“习惯成自然”,反倒认为与她们相反的天朝人是“颠倒阴阳”。

  唐敖和多九公刚踏入女儿国,就遭到一位“妇女”的非议:

  你面上有须,明明是个妇人;你却穿衣戴帽,混充男人!你也不管男女混杂!你明虽偷看妇女,你其实要偷看男人。你这臊货!你去照照镜子,你把本来面目都忘了!你这蹄子,也不怕羞!你今日幸亏遇见老娘;你若遇见别人,把你当作男人偷看妇女,只怕打个半死哩!”

  俗话说的:‘习惯成自然。’我们看她虽觉异样,无如她们自古如此;他们看见我们,自然也以我们为非。”

  没错,按照这种对立的思维,如果她们看到我们国家的情形,同样也要把我们的国家称之为“女儿国”了。

  不过这里李汝珍并没有也不可能很合理、很严密地解释这个奇特的“阴阳颠倒国”是如何形成的,显得有些牵强附会,两性地位在镜女儿国的历史进程中如何演变和发展我们也无从考究。

  但从这个结果却可以看到,镜女儿国表面上是一个女尊男卑的社会,但实际上我们眼中的女子在该国是在扮演着男性的角色,男子却反成了妇女,处处受到封建礼教对女性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

  男性和女性在社会上的地位并没有发生变化,这仍然是一个男尊女卑的世界。

  李汝珍笔下的女儿国并不是为了建立真正意义上的“女儿国”,这种“女儿当家”的情况只是相对于我们所处的“天朝”而言的,所谓的镜女儿国只不过是我们眼中的“女儿国”。

  抛开我们这个参照,仅从该国家自身的角度来看,它仍然是一个以男子为权力中心的封建国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