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在《离骚》中亦有将梦的故事隐括成句以展现文思,如“说操筑於傅岩兮,武丁用而不疑”就用到了前文武丁梦中举贤这个典故。
除了在作品中展现梦的故事之外,屈原也将自己的梦境体验与占梦经验融合在作品中。
一方面用为创作的题材,另一方面也借以表达心灵深处的愿望。
如《九章》中的《惜诵》就颇具代表意义,其以邀集苍天五帝六神山川作证起誓写起,接着便以追悼往昔的心境回忆往事,感叹自己因“作忠而造怨”,如今“九折臂而成医”。
“昔余梦登天兮,魂中道而无杭。吾使厉神占之兮,曰:‘有志极而无旁。终危独以离异兮,’曰:“晋申生之孝子兮,父信谗而不好。行婞直而不豫兮,鲧功用而不就。’”
此段就描写了梦中厉神为己占梦的生动画面,其涵义却是深远,屈原借梦境中与厉神的对话,来剖白自己内心高洁远佞的政治理想与人格气节。
正由于屈原能够将这种梦幻式的笔触运用的如此圆润,无论是具有斧凿痕迹的兀然切入,还是圆润象征的委婉描述,他都能做到轻车熟路游刃有余。
而正是这常人难以驾驭的想象力与移空换景的切换式写作风格,使得屈原的作品在不经意间就带有了梦幻式浪漫主义风格格调。
同时以《楚辞》在中国文学历史上的地位而言,这样的影响力自是不可估量的,楚辞正是以同时期其他文学作品难以望其项背的影响力和存在感,使得后世浪漫主义幻象式文学得到了空前壮大。
后期如宋玉等一批楚辞作者自是不必再提,而汉朝时期,以司马相如为代表的一批汉赋文人就充分受到了屈原浪漫主义幻象风格的影响。
如宋玉《高唐赋》中关于巫山云雨典故的叙述,“王曰:‘何谓朝云,’玉曰:‘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司马相如的《长门赋》“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觉而无见兮,魂迋迋若有亡。”
曹植在《洛神赋》中也有大段关于梦中女神的描写:“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未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
尔后一段对梦中神女之情态万方的描写亦被后世引为经典。
由此可见,浪漫主义的梦幻表现手法在后世文人中被广泛使用,其中也不乏受到老庄道家思想的影响,充满着对于空幻鬼神世界的向往与探究。
就以唐时的诗歌发展为例,其中浪漫主义诗歌体系壮大,种类繁多,不难发现,以李白为代表的一批诗人或多或少就受到了屈原等前一辈文人的巨大影响。
如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就是其中翘楚。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而后,白居易的《长恨歌》中,亦有“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之句,以梦幻绮丽的想象结局来表达作者对这段悲剧恋情的怜惜与同情。
同时,唐传奇中也有两则故事都是以游仙梦幻题材为内容,一为《秦梦记》,二为《周秦行纪》。
准确说来,除了中国传统梦文化的影响,传奇中的纪梦模式却更能体现老庄思想中,对空幻鬼神世界的向往与追溯。
在《秦梦记》中,作者沈亚之梦见自己魂灵出窍,游而来至秦国,与弄玉公主佳偶天成,在大秦天下成就一番功业,最终却是以弄玉公主夭折的悲剧结尾收场。
作者追古溯今,不禁有了秦时明月汉时关的怆然叹息。
《周秦行纪》则更像是一则追忆怜惜古来薄命红颜的悼惜之作,周秦夜游迷归,夜宿野外荒庙,竟与古来今往众多名垂千古的神妃仙子有幸一晤。
其实仔细研读之后我们不难发现,在唐传奇的纪梦文学中,梦已经成为一种独特的叙事方式。
或者说,作为独特的文化内涵活跃于作品之中。
具有老庄思想的浪漫主义梦幻式写作手法是其最鲜明的一大特点,除了受到上古先人对于梦通鬼神以及万物有灵的信仰影响外,屈原等前一辈文人对于梦幻这一手法的灵活运用,亦使这独具中华文化特点的浪漫主义超现实幻象手法能够得到不断探索与完善,并在唐传奇的梦幻审美文学涵义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和意义。
纪梦传奇不仅有着其独特的文学审美构架,更有着颇具深远意义的哲学含义。
在之后的具体探讨中,我们也将对这一点进行逐步深入的分析和论证。
并且唐传奇从唐朝初期就已经有所发展,但唐初期的传奇文学并未能有所建树,比较出名的篇章主要有《古镜记》和《补江总白猿传》两篇,但故事内容太过荒诞不经,且内容也并无太多现实含义,叙述方式也较为浅显直白,缺乏韵味。
准确来说,唐传奇在唐朝中期才有了一个如雨后春笋般的蓬勃发展时期,其情势恰似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是有着很重要的社会根源和历史背景的。
唐传奇的发展鼎盛时期主要是在唐代宗至唐文宗这一时期,名作琳琅而名家亦是层出不穷。
鲁迅就曾指出:“惟自大历以至大中中,作者云蒸,郁术文苑,沈既济、许尧佐擢秀于前,蒋防、元稹振采于后,而李公佐、白行简、陈鸿、沈亚之辈,则其卓异也。”
唐代科举取士十分看重对文学素养的考核。
庶族应试之前,常有以所作诗文投献名公巨卿以求称誉的现象,当时称之为“行卷”,传奇文也常作为“行卷”。
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第八篇《唐之传奇文上》有云:“顾世间则甚风行,文人往往有作,投谒时或用之为行卷,今颇有存于《太平广记》中者。”
宋赵彦卫《云麓漫钞》也提到,“唐代士人行卷,逾数日又投,谓之‘温卷’,如《幽怪录》、《传奇》等皆是也”。
传奇以叙事为主,文体近于野史,中间常穿插诗歌韵语,结尾缀以小段议论,即所谓“文备众体”。
唐代后期传奇专集产生颇多,大约同这种“行卷”、“温卷”风尚有关。
唐朝统一中国之后,社会长期处于比较安定的时期,农业工商业得到了大力发展,如长安、洛阳等一些大城市开始出现。
为了适应广大市民和统治阶层文娱生活的需要,在这类大城市中,民间的“说话”艺术渐渐产生。
当时佛教盛行,佛教徒也利用这种文艺形式演唱佛经故事来招揽听众、宣扬佛法,于是又产生了大量变文,促进了“说话”艺术的发展。
从民间到上层,说话普遍受到人们的喜爱。
郭湜《高力士外传》记载,唐玄宗晚年生活寂寞,高力士经常让他听“转变说话”即说变文和小说以解闷取乐。
王建《观蛮妓》、吉师老《看蜀女转昭君变》诗,都说到了女妓演唱王昭君的故事。
当时文人聚会时,也会以“说话”来打发时间。
元稹在《酬白学士代书一百韵》中就有诗云:“翰墨题名尽,光阴听话移。”
并自注道:“乐天每与余游从,无不书名题壁,又尝于新昌宅说‘一枝花话’,自寅至巳,犹未毕词也。”《一枝花话》其实就是白行简《李娃传》所记故事内容的话本。
历四个时辰,即八个小时尚未讲完,足见其叙述细致之至。
文士间流行的这种“说话”风俗,是促使唐传奇大量产生并取得突出成就的一个重要原因。
同时,史传文学的“实录”手法,以及文末议论方式对唐代传奇亦有着深远的影响。
传奇的一大特征是描写对象的转移,当作家把描写对象由神鬼世界转移到人间的时候,史书的人物传纪无疑成为了他们借鉴的一大素材。
在含有故事性人物描写的以往文学中,最具代表性的非史传文学莫属,因而唐传奇对史传的借鉴乃是必然。
韩愈、柳宗元的古文运动解放了文学创作的样式和类别,亦为唐传奇选取自由新颖的创作方式提供了参考和借鉴作用。
而唐代炫目多彩独具一格的文化背景,也为唐传奇的孕育提供了新奇的“土壤”和“养料”。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客观条件在起着决定性的作用,那就是唐代丰富而发展至鼎盛的诗歌文化。
唐人好诗之风,蔚为可观。上至君王公卿,下至平头百姓三教九流,都有习诗成风,好诗成痴的迹象。
《旧唐书》卷五《高宗本纪》有云:“上因赋七言诗,好柏梁体,侍臣并和。”
《旧唐书》卷十八《宣宗本纪》中也有记载:“每山池曲宴,学士诗什属和,公卿出镇亦赋诗践行。”
如王维就曾有践行名篇《阳关三叠》传诵于世。
在中国文学史上,各种文学样式都存在着相互借鉴交融的发展关系,唐代文学亦不例外,唐诗的兴盛自然会在同时推动着包括传奇在内的其他文体的繁荣与兴盛。
魏晋南北朝把小说作为记录异闻奇事的野史看待,只求梗概,不讲究文法辞藻。
如《文心雕龙》详尽的记录了各种文体,于小说一类却只字未提。
这说明在区分文笔,注意藻绘的当时,志怪之类的小说,因缺乏文采而不为论者重视。唐传奇情况则大有不同。
鲁迅说唐人“始有意为小说”,认为“传奇者流,源盖出于志怪,然施之藻绘,扩其波澜,故所成就乃特异。
其间虽亦或托讽喻以纾牢愁,谈祸福以寓惩劝,而大归则究在文采与意想,与昔之传鬼神明因果而外无他意者,甚异其趣矣。”
由此就可看出,唐时文人们是在有意识的进行传奇创作,在构建曲折离奇一波三折的情节同时,亦赋予其丰茂多彩的文辞藻饰,从而取得了相当的文学成就。
唐传奇较之志怪小说表现出来的历史进步,主要是由神怪世界向现实人间描写的转变。
唐传奇是在志怪基础上产生的,所以不可避免地继承了志怪小说已形成的艺术特性,仍然留有怪异性的特点。
然而,要要彻底摆脱志怪的影响也是不可能的。
另一方面,传奇小说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所展现出来的进步则更引人注目。
唐代,宗教的影响已没有六朝时期强烈,人的认识能力更有明显提高,人们似乎对现实的人生更感兴趣,而不是像魏晋六朝的文人把心事用在玄虚空幻的世界里。
此时的知识分子大都为中下层社会的诗人、作家,他们熟悉现实社会,也热衷于反映自己周围的现实世界。
这自然地使传奇小说突破了志怪的樊篱,面对一个更为广阔无垠的现实世界。
至于唐传奇中梦的类型及表现特点的话,首先,唐传奇中的纪梦小说,指的是以“梦”作为主要描写或记叙对象的作品。
关于纪梦类型小说的分类,最常见的是将其分为占梦小说、梦幻小说和梦游小说等。
也或有以道家思想为根据来分类的情形,如分为因梦示教,梦获情缘和梦中时空三个类别。
所以作者菌接下来会按照自己阅读和探究中的理解,将其分为以下六个类别简单的给大家讲解一下,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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