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好,我叫叶图。你叫什么呀?”叶图找了一块离它最近的草地蹲下来,哄小孩一样问。
“哎呀,原来你叫叶图呀,你之前都没有问过我名字呢。你好呀叶图,我叫福禄,它叫噗通。”小蛇在一边回答它。
返老还童的鸟干妈噗通则窝在内脏上晒着太阳睡着了,头歪在翅膀上,嫩黄的眼皮非常薄,隐隐透出里面的黑色眼珠。
大概是阳光在它身上发生了奇怪的化学作用,并诱导产生了生物变异。
它粘着血痂的绒毛逐渐脱落,重新长出嫩黄的短羽。随着一呼一吸,像一个被吹大的气球一样渐渐膨胀,越长越大。终于,它被噩梦惊醒似的猛地摇晃了一下脑袋,睁开了两只眼睛。
这回它认真地看了两眼跟前的叶图。
“你醒啦?”叶图笑眯眯地问。
“啊?”这是噗通第一次和她说话,傻愣愣地用半张脸对着她看。
然后就旁若无人地继续埋头开吃。它的个头变大了,力气变大了,吃相也越发地糟糕了。
叶图看它一顿狼吞虎咽,蹲在边上跟它说话,颇有一种现场直播的架势,生生把一个吃播演成了情景剧:“噗通,你慢点吃啊。”
“噗通,你刚才屁股坐在这里啊,你怎么下得去嘴啊……”
“噗通,你怎么又睡了?”
“噗通……”
“噗通?”
“噗通!”
这下叶图抢了小蛇福禄的活儿,而且长江后浪推前浪,完全让它赶不上。
噗通又睡了几觉以后颇有了几分谁家少年初长成的味道,精力充沛以后才有空理叶图:“我叫噗通?”
叶图看它终于肯回应自己了,真是喜出望外:“嗯。我叫叶图。”
“叶图。”噗通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叶图赶紧答应:“哎!”
噗通转头问叶图:“那边那根肠子怎么会说话?”
一直在旁边小声碎碎念的福禄大怒:“你才是肠子,你全家都是肠子!我叫福禄!”
噗通念:“服了?”
福禄怒:“是福禄!”
噗通看向叶图,叶图打趣道:“遇见你以后一直麻烦不断,你叫麻烦得了。”
噗通叫福禄:“麻烦,麻烦。”
福禄用尾巴遮住眼睛,避免喷出的怒火烧毁这美丽的草地。
没等到回应的噗通并没有执着于此。它又开始吃吃吃。
快到傍晚的时候,它竟然神奇地吃下了所有的肉和内脏,只留下一副骨架、一地羽毛和几片碎蛋壳。
再次醒来以后,它已经神俊非常了。雪白的羽毛,坚硬的喙,锋利的爪,还有死亡的凝视。
这一天的晚霞极其艳丽,各种深浅浓淡的红拥挤在天边。又恰到好处地调绘出壮美醉人的图画。
晚风徐徐吹过草地,像安抚摸着最心爱的宠物似的把草叶抚向一个方向。噗通迎着晚风伸展双翼,那些飞羽在风里变长,逐渐长成。
天边那红色已经蔓延到头顶,把整个天都烧红了。
噗通扇了两下翅膀对叶图说:“到我背上来,我们走吧。”
叶图没有问去哪儿,事实上无论噗通带他去哪儿,她都相信它不会伤害自己。
于是叶图叫福禄一起上去:“走了麻烦。”
福禄自闭地盘在草丛里,任风怎么吹,叶图怎么叫,像块石头似的纹丝不动。
叶图蹲到它跟前逗它:“哎呀,怎么不高兴了呀。不得了不得了,我们不高兴了。那我们不叫麻烦了,我们叫……幸运!好不好?你看,我遇到你以后多幸运,我又找到噗通了。以后咱们都幸运。”说着向它伸出了胳膊。
福禄听了,才慢悠悠地缠上了她的手臂,沿着胳膊爬到了她的肩头。
叶图沿着噗通垂到草地上的翅膀,踩着那些洁白的羽毛就像踩上了通往天国的阶梯,一种神圣而充满期待的感情充满了她的内心。
噗通却没有想那么多,等她坐好之后,一展双翼瞬间腾空。
另一边的断崖上,一场神秘的仪式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渐浓的夜色里,一堆篝火肆意地燃烧着,木头在火堆里呻吟,发出劈哩啪啦的爆响。一群穿着各色兽皮、头顶野兽头骨、脸戴面具的人围着火堆一边唱着一支难懂的调子,一边手舞足蹈地绕着火堆转圈。
在他们的后方,面对着悬崖的位置,一个穿着黑色宽大袍子的人手持着一只小巧的手鼓在念诵咒语。
他脸上的面具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苍白。
叶图在噗通背上向下望去,发现这片草地上竟然堆着很多巨大的白色骨架。有的完整一些,有的已经断裂破损。
噗通煽动翅膀继续提升高度,越过了另一侧的悬崖。
黑袍的祭司猛然睁眼!
在血红的天穹下,一只白色的大鸟从悬崖下直冲云霄,擦着悬崖的边缘猛地出现在眼前!
就是现在!
无数金色的线从那些篝火旁的人的手里激射而出,缠饶在它翅膀上、脖子上、脚上、爪子上、喙上。它像一只巨大的风筝一样悬在半空,徒劳地挣动,锋利的爪子完全起不到作用。
在噗通的拼命挣扎下,叶图和福禄被甩下来落在了地上。叶图爬起来第一件事冲向火堆,大声喊叫着让他们停下来。然而这些人的充耳不闻激怒了她,她拔出背后的绒毛,用锋利的尖端刺向他们。
这次她高估了自己的武器。
随着最后一根绒毛的折断,那些人毫发无伤,金线也一根没断。
她用力去摇晃那些人的胳膊,推搡他们的身体,却丝毫不能阻止他们。
叶图悲哀地看向半空的噗通,然后毅然转头反向往悬崖边跑去。
再快接近崖边的时候她停下脚步,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正对着自己的这个人,对他来了个同归于尽式的拥抱。
他们后面不远就是篝火。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女孩子会来这么一出,呆立在原地愣神之间一下子被扑倒,慌乱之下金线脱手而出。
噗通的翅膀和脚爪被金线勒入皮肉里,血滴滴答答地落在草地上。松了这一根线整个身体逐渐萎缩,最后“噗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叶图爬起来跑到它跟前,把只有一只麻雀大小的噗通揣进怀里。
“你们要干什么?退后!”叶图大喊。
祭司在火堆后面无奈地说:“可能要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