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夫人的寿宴在晚宴之后结束了。
宾朋们纷纷由丫鬟领路来到客房下榻,弟子们则照常回归各自住处。
因为关于年龄的问题,云修还在和叶图怄气。
他从丫鬟的手里接过灯笼,气鼓鼓地回波澜院去了。
散场的人群里,叶图一眼就看见文蔚平独自一人离开了。
她从阿苇手里拿过一只灯笼,匆忙地对清璇道:“麻烦你送他们一程。”
然后也不管阿苇“见色忘义”的吐槽,游鱼一样穿过人群来到了文蔚平的身后。
“怎么也不要一只灯笼。”叶图把灯笼提在两人的中间,“这么黑你看得见吗?”
文蔚平见有人提了盏灯过来很是有些意外,再看时发现竟是叶图。
他淡淡笑道:“我习惯了。”
“谢谢你。”他说着向她歪了歪头,然而眼睛却一只盯着被昏黄灯光照出了个朦胧光点的石板路。
不出意外地,果然这个家里还是没有人记起他来。
叶图嗯了一声,问:“你直接回去吗?”
文蔚平双手背在身后,步子依旧四平八稳。
“是呀,今天这么晚了,练功还是明天早起吧。”
“哎呀,你除了练功平时还做什么呀?”叶图真想不到在这个世界里也能遇上只知道学习的强人。
真是甘拜下风。
文蔚平爽快答复:“睡觉。”
“出了练功和睡觉呢?”叶图觉得的她还可以再努力一下的。
文蔚平却有绝技让她的努力可以有更大的进步空间:“睡好觉了才能有精力去练功,练功刻苦才能安心睡觉。”
好吧,认栽。
叶图将灯笼往他手边一递:“风平你能帮我那一会儿吗?”
文蔚平很自然地伸手接过那根细细的竹杆,灯下的穗子水波纹似的抖了一下。
“我送你回去吧。”他提议。
叶图摇摇头,偷瞄了他一眼:“我送你,刚才吃得太饱了。我要回去早就和他们一起走了。”
文蔚平点了点头:“哦,那你要去哪里逛逛?我给你做向导。”
叶图心道怎么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呆,怪不得还一直是二阶。
她这样想着,猛地想起来昊陀莲生的事。
“昊陀莲生不是你拿回来的吗?”她不解地问,“怎么会在文蔚羽手里。”
“你不知道啊,他刚一上台的时候我一看他手里拿着一把镰刀一样的武器。”
她夸张地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昊陀莲生的轮廓:“我平时眼神很好的。不知怎么的一看见那把镰刀,我就看成了你。”
“那刀划过文蔚羽脖子的时候差点吓死我,我还以为你让自己的神器抹脖子了呢。”
她惊魂未定地用手拍了拍心口:“后来文蔚羽忙着跑下去,云修说那不是你我还不信。”
叶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好不是你。”
她对文蔚平道:“风平,其实今天这个事纯粹是文蔚羽抢你的神器造成的。”
“神器认主,如果主人还在的时候被别人强行拿走,它就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发脾气。”
她一手放至唇边,故作神秘地说道:“这我也是今天问了云修才知道的。嘿嘿。”
“可是你的神器怎么会在他手上呢?”
文蔚平听了这个关于神器的描述,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模模糊糊地出现在他心里,连他自己都没有看清楚就一声不响地消失了。
他用微笑掩饰着仓皇和无奈:“我觉得阿羽的功夫比我好,昊陀莲生在他身边才能更好地发挥神器的作用。”
听他这样说叶图就气不打一出来。
她听不惯他的一味的谦让和一味的牺牲,就反讥道:“就发挥今天这样的作用?”
文蔚平试图解释:“阿羽他还不熟练,以后练熟了就好了。”
叶图也懒得和他争辩,真是没想到天底下竟有这样委屈自己的大傻子。
“你们可真是兄友弟恭啊。”明明是他文蔚平的事,怎么感觉像是自己受了委屈?
叶图忿忿道:“说不准今天就是因为他用了你的神器,才造成神器差点误杀了他。”
“神器和主人之间是有感应的,你感觉不出来吗?”叶图不想就这么放弃,她要在试上一试。
试着把他从烂好人的泥潭里拽出来。
文蔚平当然是有感应的,他只是在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的控制下,想要否定这个事实。
“没有啊。”
“咦,那就奇怪了。”叶图皱眉道,“这怎么可能呢?”
她看文蔚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于是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风平,我觉得你很厉害。”
她看向灯笼,锦帛里的火光一跳一跳地闪烁:“能从四阶的摘星楼里拿出昊陀莲生,就说明你已经具备了四阶的实力。”
“你有没有想过直接跳级?”
文蔚平听了这话心里真的有一瞬间心动,如果能够直接跳级就可以极大地缩短自己升阶的进程。
但也只是有一瞬而已。
他想起了当年给自己开蒙的老恩师说过的话:武道修习要循序渐进,切记不可寻求速度,妄图一蹴而就。
“要是能够直接升阶当然最快了。”他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但是文蔚府里没有这种先例,而且我也想一步一步地学,况且我还没有见过三阶的老师都教什么。”
“我还真是有点儿不甘心。”
对啊,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啊。
既然知道有不甘心这三个字,怎么做那么多替人做嫁衣的事呢。
叶图不禁腹诽:男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不明白。
他说得这样义正言辞,她也不好去反驳。
毕竟她只是个普通人,又不是杠精。
二人到了勤勉斋,瑞儿提着灯出来接,文蔚平接在手里道:“我送你回去。”
叶图笑道:“我刚送完你,你再送我,我再送你,你再送我。”
“早点休息吧。”她反身走回黑夜中,“我走了。”
文蔚平见她不肯,于是在远门目送她走远,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走进院子。
送走叶图,夜已深了。
文蔚平一个人坐在床上,从窗子望出去。
秋夜萧瑟,明月高挂。
冷风灌进窗子,将他整个浸没。
寒冷让他的神志保持清醒,去抓住刚刚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那个尚不明确的、充满诱惑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