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长老的声音落了半响,所有人都顿住了,皆然不可思议,怀疑三长老念错了,亦或者自己听错了。
陆良愤然,忍不住争论,“三长老,怎么可能!为什么要逐出师门!”
“就是啊,三长老,小师弟也是形势所迫,还不至于逐出师门啊!”
连令欢也还在错愕之中,其他人都在为恭缪辩解之时,他看了一眼身体发抖的恭缪,这一刻,他应该是最难过的那个,他的靠山,自此没有了。
“师弟…”
突然恭缪跪地,这一跪就是整个人都倒了下去,他顷刻间泪如雨注,高吼道:
“师尊!长老!弟子知错了,求求…你们不要赶我走…行不行…我知道错了…我…”
恭缪一头磕在地上,留下了一个血印,泪痕冲刷着他的声音,所有的悲鸣都显得无动于衷,唯有这祈求,哀求是那么苦涩的。
连令欢看不下去,当即也跪了下去,求情道:“师父,求师尊看在恭缪救人的份上,重新考虑,此事我脱不了干系,弟子愿为恭缪受罚!求师尊开恩!”
陆良随后也跪了下去,“我也可代恭缪受罚,求师尊开恩!”
宫阳默不作声跪下,以做求情之意,片刻后身后的众多弟子,都纷纷跪了下去,琉璃殿前众人求情,只为挽留一个恭缪,这场景,在天镜峰从未有过。
恭缪诚惶诚恐,看着自己身后这么多的师兄们,这都是平日里和他朝夕相处的师兄们,“师兄…你们……我!”
他的泪水就是控制不住的流下,泣涕如雨,悲痛难捱,在上的三长老挺直了身板,无动于衷的看着这场景,决然道:
“师尊有命,绝不更改,恭缪已被除名!”
说完三长老转身进了琉璃殿,殿门紧闭,这一关将最后一点的曙光也收走了,恭缪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冲了上去,在琉璃殿门前跪着苦苦哀求,双手拍打着殿门,
“师尊…长老…求你们不要赶我走…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在犯错了…你们怎么罚我都行,我都能受,求你们别赶我走…求你们了……”
“师尊…长老……求你们…不要赶我走……”
他的手指都泛着血丝,扣在殿门前,不顾自己到底到底能有多痛,不顾自己今后会如何,只是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天,轰然就塌了,他一直以来的幻想,都化为了泡影…被他自己毁于一旦!
天镜峰这个名字对他来说,自始至终都是那么神圣,他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有众多师兄和他一起,他天资不好,师兄们还要处处照顾他…
可突然之间,这一切…就被夺走了。
今后他能何去何从,离开了天镜峰,他能做什么?……
“师尊…弟子到底错在了哪里…”
这一声他已经哭的喉咙疼,如沙棘哽咽在喉,让他那么难受,血都渗进了心肺之中,心如刀割,一片一片的在他心上拿走他视如生命的东西,他再也那不回来了…永远!
连令欢缓缓上前,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恭缪有没错,他心知肚明,但这次师尊的决策,真的让所有人都很是费解,他轻声道:
“师弟…”
可他该说什么,恐怕都不能进到恭缪的心中,现在的恭缪就恢复成了一张白纸,他初来天镜峰之时,人就是一张白纸,离开天镜峰时,他仍然还是那一张无暇的白纸。
只是他这张纸,却有了伤痕。
恭缪的呜咽声渐渐的发不出来,饮泣吞声,埋着自己的惙怛伤悴,他人再无人感同身受。
他许是没了哭喊的力气,在地上爬了起来,连令欢搀了他一下,他整个人虚弱的像落叶,失了魂,落魄的行尸走肉,他挣脱开了连令欢,缓缓在殿前的台阶上,迈下了一步…
“小心…”连令欢就看着恭缪眼神空洞的在台阶上一步一个跟头,他身上多处摔出了红肿,他都不觉得重要了。
直到最后一个台阶下,他整个人滚在地上,陆良忍不住想过去把他拎起来,却被宫阳拉住了,摇了摇头,只能满眼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看着他。
他在台阶下又跪下,两眼一抹泪痕,心里的声音都随着他所有的力气,吼了出来,穿透进了所有人的耳中,万剑攒心的撕心裂肺,都统统喊了出来,
“日后定内外修善,净无瑕秽,不沾妄念,谢师门悉晓教诲,弟子恭缪,今日拜别!”
三叩首自此以后,天镜峰与他形同陌路,恭缪这个名字,再不属于天镜峰,游离何处,哪怕是一魂魄,他也再不能踏进此处。
陆良勃然大怒,破口大骂:“死小子!你说什么?!你真要走是不是!你不是说你没错吗?你就这么要离开,你对得起我们吗?!!”
宫阳拉回陆良,“别骂他了,他也难过。”
恭缪抬头,放眼天镜峰,还有众多师兄,以后这些人,都不能是他的依靠了,和他在无关系。
他缓缓穿过人群,不再惧怕陆良的呵责,不怕自己的修为不到家,他了无牵挂,踏出这里的那一步开始,他就知道,师尊的决定,只要说出来,就不会收回。
他没想到,他成为了天镜峰第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弟子!
他看着天镜峰下的南山四岳,巍峨壮阔,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站在山峰上愣了很久。
他要去哪?
回到金城守着两个金矿做城主吗?
过着熊大人给他安排好的人生,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辈子,把他当初的抱负,都统统抛之脑后。
可这些,却都不是他所想,他还能干什么?
“呵呵…我果然是一无是处啊。”他不怪天镜峰,不怪师尊和长老,不怪任何人,可能他的命数就是如此,天道如此,他的命数就有此一劫。
当连令欢追上来时,他听见连令欢的声音时,也没有回头,毫不犹豫的在山峰上跳了下去,他会落在哪里,他不知道,他今后怎么做,他不知道。
在跃下的那刻,他才终于想明白,自己的这么多年,都是活在迷惘之中度日的,活在师兄们的袒护下,痴痴傻傻,浑然不知命运多舛。
这一刹那,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清醒过…
“原来我一直都身在虚无,心无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