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漆黑无光的地下岩洞中,潮湿的水汽顺着顶部岩石间的缝隙渗出,慢慢重新化为液体,积少成多,逐渐凝聚成晶莹的水珠,从石壁上坠落,经年累月,滴水石穿,汇成一小片浅浅的水池。
原该是一处静谧之地,此时却回荡着粗重的鼻息,间或还有隐忍的疼痛吸气声,空气中更是弥漫着驱之不散的浓郁血腥味,令人闻之不喜,呼吸不畅。
“嗖!”
忽然,岩洞中似乎有什么在快速移动,扰动了空气,产生轻微的气流。
“谁!”
黑暗中粗重的鼻息更加起伏不定,情绪徒然变得紧张,警惕地厉喝,声音沙哑得如同在沙漠中行走了两天两夜都未曾沾过滴水一般。
“嗤!”
回应那人的,只有一道近在咫尺的细微裂帛声。
“是谁!出来!少在那装神弄鬼!”
那人再次沙哑地厉喝,下意识地转动着脑袋,不安地朝四周张望,然而,岩洞中没有丝毫亮光,可视程度极低,饶是他全身心地警惕着,也都没有发现任何活物存在。
可身上被划出几道裂痕的衣袍,却真实地提醒着他,他的生命安全正受到极大的威胁。
“呵呵……”
毫无温度的轻笑声突兀地从身后传来,那人立刻警惕地转身,却见一缕幽暗的火光在黑暗中闪烁,并伴随着淡淡的异香。
“迷魂香!”
那人心中大惊,连忙屏住呼吸,并运起灵力将香味隔绝。
“你到底是谁!”
那人努力想看清面前之人到底是谁,可微弱的火光攫取了他的所有视野,对比之下,仿佛使周围的黑暗变得愈发深沉,更加看不清周围的事物。
“呵,我是谁?你不是一直想杀我么?现在竟不知道我是谁?”
梦隐轻轻朝火光处呼出了一口气,迷魂香在灵力的加持下燃烧得前所未有的旺盛,甚至窜起了一簇火苗,清晰地照亮了她的容颜,以及在她肩上待着的那颗小毛团。
那道轻微的裂帛声,便是光离的杰作,也可以说是恶作剧,就是故意要吓唬那人,要是能让他惊慌失措那就最好了。
“梦隐?!怎么可能!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那人嘶声低喝,眼神如刀,锋锐嗜血,并没有被这小小的惊吓弄得失去了冷静。
梦隐冰冷嗤笑道:“怎么?你觉得自己藏得很好?我是该叫你莫啸好呢,还是该叫你……盘南山主?”
那人双眼微眯,瞳孔微缩,哪怕有黑暗掩护,梦隐依旧将他的眼神变化清晰看在眼中。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既已被你寻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人冷静地回应,口中虽说着任君处置,可眼神无比冷静精明,分明在算计着如何逃脱。
身处如此隐秘的岩洞之中,他仍然作夜行者打扮,黑布蒙面,遮掩着容貌,足以证明他有多谨慎。
不过,那人的反应已经让梦隐确定了他的身份,遮不遮脸根本没有影响。
“呵,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无所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的咒术是从何学来的?”
血咒、焚血咒这一系列的咒术,按理说不该会在四国大陆出现,可偏偏盘南山主都掌握了,并传授给别人,着实值得梦隐探究。
“哼!你说的我都不明白,不用白费力气了!”
盘南山主依旧嘴硬,他仍旧抱着侥幸之心,不放弃寻找逃离的机会,是以什么都不肯承认。
“于彤、于欣、元珊玫、刘素媛、周靖淇,这些人都是被你们掳走的吧,选择了与你们同流合污的于欣就不必多提了,那么不知其她人是否还有命在?”
梦隐继续问道,她并没有奢望盘南山主会如实回答。
盘南山主干脆闭嘴不语,专心盘算着如何逃离。
不过梦隐看得真切,他在听到这些名字的时候眼底潜意识地闪过了讥讽之色,也不知道是讥讽于欣的行为可笑,还是讥讽梦隐的问题毫无意义。
可很明显的是,除了于欣之外,其他人极有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难逃香消玉殒的下场。
“都已经过去几乎一天一夜了,你这伤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甚至还得如丧家之犬一般藏到这样的地方来,看来不仅执法殿对你搜查得很紧,而且你们内部也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团结嘛。”
梦隐讥诮地说道,不断刺激着盘南山主的情绪,毫无意外地从盘南山主的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愤怒,且就连呼吸都沉重了一些。
“你背后那位大人物既然放任你落到这般田地,显然没有要救你的意思。建议你考虑一下直接向我坦白,或许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迷魂香早已燃尽,岩洞中重归黑暗,梦隐气定神闲,透过黑暗注视盘南山主的神色变化。
盘南山主眸光一闪,忽而虚弱地开口说道:“好,反正以我现在的伤势也活不了多久了,你靠前一些,我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
“好,你说吧。”
如他所愿,梦隐倾身上前。
“请再前一些,我已经很虚弱了……”
盘南山主声音愈发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要是换成别人,看不见他眼底闪烁的精光,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会被他欺骗成功。
梦隐再次靠近了一些。
盘南山主隐约看见梦隐的身形距离他已经近在咫尺,黑布掩藏下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而后瞬间凝聚起所有灵力,屈指成爪,闪电般朝梦隐纤细的脖子捏去。
“砰!”
下一瞬间,黑暗发出一道肉体受到重击时产生沉闷的响声,紧接着便是痛苦的咳血声。
“你……”
盘南山主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努力地想要在黑暗中看清梦隐。
他震惊梦隐居然早已看穿了他的意图,更震惊的是梦隐出手的瞬间所显露出来的修为!
元灵境九元巅峰!
“呵,你是智商不足,还是当我傻呢?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获取我想要知道的消息吗?信息的获取途径有很多种,我恰巧懂得一种不需要通过别人的嘴巴说出来的方法,正好,准备让你也尝试一下。”
没错,梦隐早就看穿了盘南山主的诡计。
盘南山主想要出其不意重伤梦隐逃走,梦隐便索性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若非梦隐并不准备直接取他性命,否则盘南山主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哪还有机会喘气。
“你……你想如何?杀……杀了我,你也……罪责难逃!别……别忘了,我在内院的……身份,是真传弟子……莫啸!”
盘南山主色厉内荏地喝道,终于说出了他明面上的身份,似乎想要以此令梦隐忌惮。
梦隐方才那一击落在了他的右胸处,使得盘南山主现在每一次的呼吸都剧痛无比,仿佛整个胸腔都在燃烧,连开口说话都成了一件非常艰辛的事情。
“放心吧,我不会杀你,会让你能继续喘气的,不过,也仅仅只是能喘气而已了……”
梦隐蹲在盘南山主的身前,白嫩的小手温柔地放置在他的头顶,比给光离顺毛的动作还要轻柔。
盘南山主再迟钝,此时也意识到梦隐想要对他做什么。
搜魂!
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心中充斥着绝望惊恐,双眸大睁着怨毒地瞪视着梦隐,似乎还想放几句狠话。
可梦隐冰冷一笑,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手中灵力瞬间涌出,源源不断地从盘南山主头顶没入。
梦隐时间有限,刚才陪他唠嗑了好几分钟,已经够耽搁的了,此时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听他废话。
放狠话有用的话,那还用得着这样等死吗?
盘南山主徒劳地挣扎,可根本连丝毫有用的反抗都做不到,不过刹那,眼中的神采便消失殆尽,双眸空洞如傀儡一般。
半晌过后。
梦隐将手从盘南山主头顶移开,冷漠地任其重重摔倒在地,反正只要死不了就行了。
盘南山主所犯的罪孽简直罄竹难书,哪怕寸寸碎魂再千刀万剐,犹不足以泄恨!
从他的记忆中,梦隐证实了于欣确实在内院之中,筱萸曾经见到的那名进入了落枫苑的杂役,正是稍作易容后的于欣!
当初于微雨中的血咒,也是于微雨离开了镇海殿之后,于欣趁于微雨心神恍惚的时候种下的,就是想要借于微雨之手除掉梦隐,只是她根本不了解梦隐,所以注定是失败的下场,并且引起了执法殿的注意,之后便因此被盘南山主禁足折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梦隐还得知,于欣体质有些特殊,当初竟是自愿成为盘南山主的长期炉鼎,之后更帮助他祸害了不少院外的少女!
而于欣这么做的目的,居然是为了借盘南山主他们之手找梦隐报仇,可报仇的原因,竟是因为她认为于彤的失踪是梦隐造成的,如果不是梦隐,于彤就不会被逐出潮汐院,而若不是被逐出潮汐院,于彤就不会被掳走失踪,甚至殒命。
于欣这强盗逻辑真真是让梦隐无语至极,于彤的下场分明是她咎由自取。而最让梦隐感到可笑的是,明明盘南山主就是害死于彤的真凶之一,于欣竟还打着为她姐姐报仇的旗号,不惜出卖自己的一切,求真凶替她杀死由始至终作为受害者的梦隐!
只不过那时候盘南山主根本不知道梦隐是谁,只是敷衍地随口应下,转眼就抛诸脑后,后来还是因为在镇海殿上认出了梦隐的模样,才开始计划要取梦隐的性命。
盘南山主对待于欣的态度,这就好比对待家畜,肉都吃完了,怎么可能还去给家畜完成它的愿望?
梦隐没有再看盘南山主一眼,留下半死不活的他在这里便径直离开,接下来的事无需她操心,自有人前来处理。
时间紧迫,梦隐急速往下一处目的地赶去,她今晚的目标可不仅仅只是盘南山主。
对付重伤的盘南山主简单,可接下来的这人,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阵术岛,阵术阁。
高高耸立在岛中央的万阵塔散发着五彩光华,在黑夜中显得尤为美轮美奂!
“老邵啊,你可是有什么心事,怎么总是魂不守舍的?”
万阵塔顶层,一名长老见邵宣朗状态不佳,投以关切的慰问。
“啊,没事没事,大抵因为明日便轮到五院三术交流大会中阵术的交流,心中对我那不成器的弟子有些担忧,怕他会怯场,所以有些心神不定。”
邵宣朗勉强笑笑,一副为弟子操碎了心的慈师模样。
他是心神不定不假,可并不是因为担忧远在阑珊镇参加交流大会的徒弟,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似乎感觉会有什么事发生,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强烈。
“放心吧,丁勇的出色我们皆看在眼中,相信此行参加交流大会,他定然不会让你失望。你既精神不佳,反正现下无事,不如先回去休息?”
那名长老不疑有他,拍着邵宣朗的肩膀宽慰道,极为友善地劝他先行离开。
“可还未到交接时间,我此时离开多有不妥……”
邵宣朗心中也有去意,万阵塔虽然安全,可塔内的灵阵又不能由他随意驱使,在此多待一刻,他便多一分不安,还是赶紧回到自己的住处才能安心。
“无妨无妨,这不还有我在嘛,况且时间虽然未到,但也不过还剩不到半小时而已,你且安心回去歇息便是!”
那名长老豪爽地揽下了值守任务,挥手示意邵宣朗放心离开。
“那……好吧,如此我便先回去了,今晚时机不宜,改日再请你小酌几杯!”
邵宣朗没有再推拒,抱拳施礼,从善如流地接受了那名长老的好意。
“哈哈,好说好说!”
那名长老闻言爽朗大笑。
他平日酷爱饮酒,邵宣朗投其所好,自然使得对方帮他帮得更加心甘情愿。
万阵塔外,梦隐藏身于一隐秘之处仔细观察,考虑着是否要直接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