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衙门的门,便看到正坐在桌前用膳的窦渊,郑铎与窦渊极熟,虽然是上下级的关系,但除了少数时候,郑铎却没有那些个忌讳,一入门,便高兴地冲到窦渊面前,往凳子上一做,乐呵呵道:“窦老大,你怎么来了?”
窦渊一挑眉,先是看了一眼郑铎,又抬头往他身后看去,祝钰也跟着进来,两人目光对视,祝钰轻轻朝他点了点头。
这时郑铎已经喋喋不休地讲了起来:“窦老大,你怎么会千里迢迢来方城,我同你说,我们在方城遇到妖怪啊,那妖怪着实厉害,我手下的弟兄一下子没了九个,哎,一提起这事我就心痛,你说都是一起出来的弟兄,这回去让我怎么跟他们的父母交代,还有那妖怪,你可知是什么来历,竟然是这方城县令的妹妹生的,我听完都吓了一跳,真是平生闻所未闻,对了,就这方城县令,叫什么张奉贤的也自杀死了……”
窦渊冷冷地打断道:“说完了没有?”
郑铎显然没有领悟到窦渊的意图,仍是傻傻道:“我还没说完呢,窦老大,你可知那方县令的妹妹为何能生下妖怪,那是因为她被一条蟒蛇……”
还未等郑铎说完,便听到“啪”地一声巨响,窦渊将一直捧到手里的碗筷拍到桌上,郑铎瞧见那碗里的米微微癫了一下,却并没有飞出来,他的心跟着一颤。
紧接着便听到窦渊冷着脸道:“罚半年俸禄,去,写个悔过书,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如实写清道明。”
“啊?什么我就罚半年俸禄,还写悔过书,是,这次的事实赖我,我不应该好心让弟兄去寻人,可那时候谁会想到那山上有那么吓人的妖怪……”
眼看郑铎又要喋喋不休下去,窦渊的脸越加难看,抬起头,一双眼睛如射冷箭,“一年俸禄,下去!”
“什……什么?”郑铎的眼珠子就要掉下来,他,他说什么了,就要扣他一年俸禄,同郑铎一同进来的方俞、程司见状立马拉着郑铎小声道:“郑大人,先下去再说,没看窦大人同真人有要事要谈,别在这儿裹乱了。”
郑刚想辩解,待看到黑着脸的窦渊只得噤声不言,被方俞和程司拉了下去。
窦渊这时目光已经投向祝钰,“坐。”
祝钰应声坐下,窦渊已经给他斟了一杯茶推了过去,又问道:“吃饭没?一块用点。”
祝钰低头瞧了瞧桌子,只是寻常的饭菜,只有一盆鸡汤和一盘清蒸鱼是荤菜,其他不过豆腐、菌菇、青菜等。
忙活一上午,祝钰也没吃饭,索性也不客气,轻笑道:“也可,忙活一上午,倒也饿了。”
窦渊点点头,起身,推开门唤人拿来一副碗筷,给祝钰添了米饭,两人才边吃边聊。
因一直忙着赶路,窦渊倒是不客气,给祝钰盛过米饭之后,用筷子夹起一个鸡腿,放入自己的碗里,开始大快朵颐起来,他吃得很快,而对面的祝钰则不紧不慢,只是用筷子随意加了一块豆腐,丢入口中。
这山野之地,菜色自然不能同京城相比,好在食材新鲜,倒也适口。
窦渊吃下一碗米饭,才徐徐开口问道:“这里出了妖怪?看来有你九霄真人在的地方,哪里都不能太平?”
祝钰轻笑一声,往桌上瞧了一眼,并没有酒,他便端起了茶,饮了一口才道:“我在于不在,这天下不都太平不起来了,不是么。窦大人?”
窦渊又给自己添了一碗米饭,大笑道:“不错,不错,真人这话说得倒是不错。要不然,我也不会来这儿?真人可知我要去哪?”
祝钰略一沉思,抬头道:“西辽?”
青岭在西,西辽在西北,两者虽然方向略有差别,但从方城往回走,过了郭城,再到祁州,一路向北,便是西辽的地界。
当然事实却却实如此,郑铎那个赶往京城送信的人恰好在祁州遇到窦渊的部队,便上前回禀,窦渊听到之后便留下大部队,只派了几个随行之人赶往方城。
窦渊听到祝钰的回答,也笑了,道:“若不是我这支部队是骑兵,照理说是怎么也赶不上真人你的,你同郑铎离开大半个月之后,皇上便派我和这定远军的先头部队前往西辽,我走得快,真人走得慢,这一快一慢,倒是赶得巧。”
听到窦渊的话,祝钰皱了下眉,问道:“皇上真得派你去西辽?”
窦渊挑眉,笑道:“怎么?你觉得陛下不会派我去西辽?那你也太小看那位穷桑真人了。”
听到穷桑真人四个字,祝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抬头看窦渊,半晌才问道:“他?宫里又发生什么事了?”
窦渊却避之谈起了另外一件事,“我来的时候,去了一趟六记斋,见了陆姑娘一趟,她似是有些奇怪,她又似有什么话要说,但却又没说,不过我问了她一件事,问我问她姜掌柜回来没有?她迟疑了好久才告诉我还需要些时日。”
“还需要些时日。”祝钰喃喃重复道。
窦渊停下来看了祝钰一眼,又接着说道:“说完之后,她忽然又问我,是否是去西辽?我点点头,她沉思了半晌才嘱咐我小心,过了一会儿又问我,西辽已经和大周开战么?我告诉她,皇上想测试一下定远军训练的成果,所以想派一只先头部队奇袭辽军,若是胜了,一则能杀杀辽军的锐气,二则也好依照此法加紧后续部队的训练,若是败了,则吸取教训,改变训练策略。她听完之后,神情似乎轻松了一些,却又问及你,”
“问及我?”祝钰反问。
“这么说也不对,也不算问及你,她只是问你去的青岭离我去的西辽有多远,我告诉她,若是脚程快,或许能在祁州赶上你,若是慢,等你到了青岭,再想见恐怕就难了。她听完之后,又迟疑了半天,才告诉我,若是能见你一面也好。我问她可要带话,她又摇摇头。但是我要走了,她却又唤住我,说,真若是见你了,让我告诉你一声,谢谢你的药。”窦渊又道。
祝钰听到这儿,似是能猜出陆瑾岚的真实意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