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一只手猛然推过唤作阿钥的女童,又抓住阿秀拉向头顶的薄被。
秀儿猛地抬头,是一张又慌又惊的脸,“我,我,小憩——”
“不,不,我不能这么做,不能。”秀儿是想起什么连忙摇头,低头去看床上的婴童,不知是否感受到刚刚忽如而至的生死,他竟微微晃了晃身子,抬了抬眼皮,最终悠悠地睁开,瞪着大大眼睛,一瞧见秀儿,晃了晃小手,竟笑了起来。
“轩儿,轩儿,是姐姐的错,姐姐不该,不该。”秀儿喃喃自语,脸伏到婴孩的胸前,轻轻地拍了拍。
小轩儿并不在意,小嘴一咧,又是一笑。
“我以为你不过是寻常的小妖,没想到你竟起了这害人的心思。”小憩见两人无事,才一手拎起刚刚悄无声息重新化为青蛙的阿钥。
“咕呱,咕呱。”阿钥的一只爪子被阎憩抓在手里,剩余的三肢拼命地挣扎。
大雨倾盆,噼里啪啦落下来,那边还在辛苦熬豆浆点豆腐的李嗣和秦氏,丝毫不知道这边刚刚发生了什么。
“小憩,放了它吧,阿钥很可怜的。”秀儿一张脸仍是苍白,却为听求情。
“你说什么,若不是它,刚刚你就杀死你的弟弟了。”阎憩又急又气。
“不是,阿钥它只是,怕我和它一样。”秀儿摇摇头。
“阿钥很可怜的,生前总受到她爹娘打骂,弟弟也欺负她,落水之后没人救她,她不知怎的就跑到一只青蛙身上,可是没人认识她,她跑回家,她弟弟还差点踩死她。”秀儿又道。
“你还真是,”阎憩话说到一半,不知怎么说服面前这个倔强的小丫头。
不过是一个落水的冤魂巧合附身到将要修炼成精的蛙妖身上,那魂魄因其自身强大的怨念竟将蛙妖原本的魂魄给吞噬了。
“阿秀,”阎憩的话没说完,只见那青蛙猛地跃起身子,跳到阎憩的手上,张开嘴,伸长舌头,向阎憩袭来!
阎憩冷不防,竟不自觉甩开手,那青蛙便趁机连跳几下,越出房门,消失在水中。
阎憩看了看手,黏唧唧的。
“阿秀,你被这青蛙迷了心智,你看你,你差点害死你弟弟。”阎憩因青蛙脱逃,语气又稍显严厉了几分。
他这句话刚说完,阿秀还没吭声,倒是床上的小轩儿忽地“哇哇哇”大声哭起来!
这声响亮的啼哭,穿透密布的雨帘,不一会儿,秦氏冒雨踏进房门,一进门倒是先看见阎憩,虽平日里没少见阎憩跑来找秀儿玩,可冷不丁看见他出现在这儿,还是有几分疑惑,问道:“小憩,你什么时候来的?下这么大的雨?”
阎憩抬起头,立马恢复人畜无害的笑脸,甜甜道:“秦姨,我来找阿秀捉青蛙玩儿,上次我们约好了,等下雨了就一起。”
秦氏有些奇怪,说起来好像总听见院子里有青蛙叫,但,她瞧了一眼秀儿,皱起眉头道,“捉什么青蛙,你这小子,莫要带坏我家丫头,这么大的雨,改明儿天晴了再来吧。”
阎憩也不在意,抬抬眼道,“阿秀,那我回去了,下次再找你一起玩而。”
说罢,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大雨仍哗哗而落,秦氏看了一眼,摇摇头,又转过头,抱起已经不哭的小轩儿,轻轻试了试轩儿的屁股,安抚道:“宝宝乖,宝宝乖,娘亲在呢。”
一旁又转过头冲秀儿,道:“不碍事,尿了。不是不让你出去,下这么大的雨,风寒还没好几天,若是再受了凉——”
秀儿一听,鼻子一哼,竟忍不住抽噎起来,眼泪噼里啪啦落下泪。
“怎么了,这孩子,没事儿,没事儿。”秦氏奇怪地看着冷不丁哭起来的秀儿,不知道她是受了什么委屈,只得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拍拍秀儿的肩膀,又替她擦了泪,方和声道:“那边马上就好了,今儿个下雨,没多少活儿,李嫂回家了,你再看弟弟一会儿,待会儿爹娘忙完了就过来。”
“恩。”秀儿抽噎应了,她心里这时才害怕起来,若是刚刚真得那般做了,一想到这儿,泪又落个不停。
他们自然不会察觉,阎憩出了门,跑到雨中,脚步反倒慢了下来,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
然后,猛地转头,紧紧盯着一处院墙下,那里是高高的杂草,杂草下因为下雨积下了一小片水潭,他如一道闪电奔向那水潭,手猛扑那水潭。
哗啦。
水潭中一束绿色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起来,但还是晚了一步,青蛙被稳稳地捏在手里。
“咕呱,咕呱,咕呱!”青蛙在手里迅猛地挣扎,高声地叫嚷。
“我劝你安分些,要不然我现在就把你捏死在这儿!”阎憩握住青蛙的手陡然又收紧了些,冷冷道。
蛙精被这一声镇住,又或者说是全身传来的愈加浓烈的法力骇住,竟一下子放弃了挣扎,垂死一般一动不动。
阎憩满意地瞧了它一眼,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脸上的雨水,只消片刻,身影消失在雨中。
陆瑾岚瞧了一眼宛若落汤鸡的阎憩,皱眉道:“你刚刚去哪了,弄得这么狼狈,可别受了风寒,赶快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吧。”
阎憩满不在乎道:“你见过神仙生病吗?”
陆瑾岚一愣,好像还真没有,说起来这么多天好像也没见这家伙换过衣服。
阎憩伸了个懒腰,抖了抖身子,霎时身上哪里还有丝毫雨水,身上衣裳也洁净如新。
“你刚刚是找秀儿吧?”陆瑾岚又问。
“是啊,顺便还做了只青蛙呢。说起来,我最讨厌这种黏唧唧的动物,若不是看在秀儿面子上,我才懒得下手。”阎憩挠了挠半干的头发。
“那青蛙呢?”陆瑾岚上下打量,并没有瞅见什么青蛙。
“自然是杀了。”阎憩不在意道。
“杀了?若让秀儿知道——”陆瑾岚疑惑道。
“不杀怎么送那丫头去投胎,若是碰上旁人,杀了就杀了,好歹是我,也算是看着秀儿面子上,要不然我才懒得费那功夫。”阎憩耸肩道。
陆瑾岚听得一头雾水,又拉着阎憩讲完始末,方才明白。不过说起来阎罗王的儿子,应该平日干的便是这拘人魂魄,送入轮回的活吧。
再一抬头,这雨像是要慢慢停了,只是,出去找人的诸位还没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