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川”,奶娃娃蹙着眉,一双小肉拳头攥得死紧,晃晃悠悠从大笸箩里站起身来,“我要走了,这可能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你能再给我做点红烧蹄髈卤鸭架么?以后,我可能——嗝儿~”
伤感的气氛被这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嗝给打的烟消云散,长川什么也没说,只拍拍饕餮的小脑袋,站起身,回茅草屋里做饭去了。
小少女被自己的一个嗝给打蒙了头,呆呆望着天上闲庭信步的悠悠白云,“你们也都是被赶出来回不了家的么?”
回应她的只有蜜蜂嗡嗡声和清风掠耳声。
“长川!你说我在外头是说文言文好还是大白话好啊?”
长川在里头哐哐剁着大棒骨,对外面的一切充耳不闻。
饕餮好像也习惯了这种交流方式,自顾自趴在笸箩里头,碎碎念叨,时不时还从身边扒拉出一块肉来塞到嘴里。
“唉,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天下虽大,却无一处是家。”
“宿鸟归飞急,寒鸦无可栖。自此,便是山川河流走尽,也再无归乡路可寻。”
“饕餮!鸭掌是要辣口的还是要甜口的?”
“辣辣辣!所有菜里头就糖醋排骨弄成甜口,其他的都要辣口!”
“知道啦!”
“唉……此去经年,便是珍馐佳肴无数,佳人难再寻。”
“喂!你在这儿瞎念叨些啥呢?”,一颗火红大圆球扑闪着两只小翅膀飞得上气不接下气,“有这么多好吃的还不赶紧吃,再念叨下去,小心最后一口都捞不着!”
“汝何人?竟敢口出妄言,吾之物,无人敢动。”
“啧~一口酸水往哪吐呢?”
小肥猪嗷呜一嗓子落到大笸箩里,屁股一撅,将饕餮挤出了笸箩外,金贵女娃娃呆头呆脑地摔了一脸的黄水烂泥。
“你——!你……”
饕餮气得双手叉腰,双目圆瞪,“长川!快别弄了,有人偷吃的啦!”
“哈哈!人家饿了就让人家多吃点嘛,放心,不够我这里还有!”
“哼!”,饕餮粉唇一瘪,“竖子无教,女子无养,果不其然!”
“且~说得好像你不是女的一样,咋?你长大了还想去变个性当男的?噢哟~还真是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居然有这么大抱负,失敬失敬。”
“啊!气死我了!我要咬死你!”
女童一声尖叫变作一通体白毛的两足小兽,吱哇乱叫着扑进笸箩里,黄金龙首里的尖锐虎齿铿锵作响,咬得小肥猪叫苦不迭。
“我的天,你啥喜好啊!我,哎哟喂~别咬我尾巴!不是,我跟你说,我可是足足一个多月没洗澡了,啊!那是我痒痒肉——嘶——错了错了,我认错还不行么?你别咬了!”
一番激烈大战终于落下帷幕,落日余晖洒落在昂首挺xiong的女战士身上。
三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在女战士脑门顶弹来弹去,浓香四溢的酱汁从穿插在红烧肉中的青葱上盘旋而下。
远远望去,饕餮头上好像顶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帝王冠冕,朱红色的小长延,白玉穿琉璃而成的旒,珠光宝气,雍容华贵。
“我的天,饕餮快点进去换身衣服!浑身湿哒哒的,别待会儿不小心吹风受了凉。”
“知道啦~”,饕餮鼓囊囊油汪汪的小身子蹦跶得飞快,跑几步后还不忘冲后头的红胖猪做个鬼脸,“哼~”。
“哼啥哼,换好衣服记得给这位小朋友也拿一身,知道了么?”
饕餮噗噗扭动的小屁股明确的表示了拒绝。
“不拿就没有吃的,自己想想吧!”,长川笑眯眯地走向小红猪,“这位小朋友怎么称呼呀?”
嫩甜的小nai音一字一顿的介绍自己:“我叫穷奇,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穷,奇山异水天下独绝的奇!”
“噢哟~这么霸气的名字啊~”
“那可不~”,穷奇将圆润红亮的肉下巴翘了老高,“我,古往开来第一神兽,霹雳无双穷奇大侠是也!”
长川闻言,立刻摆出一副高山仰止的神情,“原来是穷奇大侠啊,在下长川,久闻阁下大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幸会幸会。”
“好说好说!”
屋外两人相处融洽,你方唱罢我方恭维,有来有往,友好和睦。然而屋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糊了一脸酱卤肉汁的女童板着个脸,两手环抱,双眉紧蹙地盯着面前那只颤颤巍巍的小衣柜。
杂色木柜里一共有三层,最上层是面部床单一类,中间一层麻布长衫等,只有最下面一层摆了些小孩子穿的花衣裳。
没错,都是些名副其实的花衣裳,大红配大绿,艳粉搭亮紫,五彩纷呈,一眼看过去,喜庆极了!
“这长川是怎么回事,以前的衣服明明挺正常的,这会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饕餮!你换完没有?再磨蹭下去,人家小穷奇冻感冒了怎么办?”
“那你让他自己去穿吧!”,饕餮一甩湿哒哒的酱汁衣摆,从茅草屋走出来,“这衣服反正我是没办法接受。”
“噢哟~”,长川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把将饕餮拎起,几步提溜回屋里,三下五除二地扒了她的麻辣卤衣,再用湿毛巾风风火火给她擦了个澡,最后要给她换上红配绿的时候遭到了小朋友来自全身心的强烈抗议。
“三秒钟时间考虑,不决定我就直接套!三,二——”
“紫的!我选紫的!”
“这才乖么~”
末了,一个穿着大红上衣、荧光绿长裙的小男孩和一个裹着艳丽粉色上衣、亮紫色长裤的小女孩面对面站在一起,双方眼里俱是嘲笑。
“哈哈哈,你这一身什么鬼?简直了!”
“哼!盲人讽瞎,无知之至!”
“好啦~”,长川走过来将两人环到一起,“饕餮,这个小朋友名字叫穷奇,虽然年纪比你小,但是比你早好几年就从家里出来了,外头的事情他比你熟,刚刚姐姐跟他说好了,以后你们俩一起行动,这样的话,发生什么事互相也有个照应,知道了么?”
“我不!”
“不就没有吃的了!”
圆嘟嘟的小脸蛋拉了老长,委屈巴巴的小女孩就这样跟小男孩搭成了患难伙伴,一路同行一路成长。
茅草屋里,长川熟练地从饕餮里衣袋中掏出了一张小纸条。
长川巫人,近日家中有变,其他俱好,独饕餮,吾甚忧之。望长川巫人心善慈悲,关切照料饕餮则个,若得应允,吾举家上下,不胜感激。事后,若侥幸存活,必死生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