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傍晚时分,左长风被告知“证据不足,可以放行归家”的消息,他却坐在天牢的地上久久没有站起身来。
“左大夫?”狱卒以为他是大喜过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又问了一句。
左长风伸手让狱卒过来搀自己一把,艰难的站起来,说道:“天牢太凉,本官腿都冻麻了。”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狱卒只是点头笑道:“是是是,卑职回头跟上面汇报一声,申请多垫些茅草。”
出了天牢的门,左府的马车已经在等候,左邀笑着站在马车旁边,冲着左长风做了个请的手势。左长风,却没有在马车旁停下来,而是像没有看见一般,独自向家的方向走去。
“哟,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左邀追了上来,问道。
左长风盯着左邀的脸看了许久,才说道:“没事,我就是想自己走走,你们先回去吧!”
“老爷,您早就没有‘自己’这个词儿了,还要奴才再提醒您一遍吗?”左邀依旧是笑着的,可是笑里却有一种让左长风不寒而栗的恐惧。
“别跟着我!”左长风突然大吼一声。
周围的人都投来了怪异的目光,左邀悻悻地退了两步,指着左长风道:“好,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说罢,左邀折回马车旁,与车夫并肩坐着,一扬鞭子朝着左府而去。
中午时分,天牢中的差人送来了简单的饭食,但是左长风一副静坐绝食的姿态,并没有吃一粒米,喝一滴水。现在出了天牢,那根绷紧的弦仿佛突然送了一般,整个人没有走出几步就双脚发软,头晕眼花。
一闭眼,就浮现出昨夜卧房里的景象!
左邀和府中死去的那名小丫鬟满脸是血的看着自己,还在墙壁上写下血书:为虎作伥,血债血偿!
左长风忘不了那触目惊心的血红,滴滴答答的声音就像血液滴在地砖上似的。
“滴答!滴答!”那声音又来了,左长风紧紧闭着双眼,害怕一睁眼就看到死去的左邀和那丫鬟站在自己面前。可是无论他怎么摇头、按压太阳穴想要让自己清醒,都无济于事。甚至,有冰凉的液体一滴滴落在自己身上。粘稠,冰凉入骨!
“啊!走开,走开!”左长风大吼了一声,不停地用手驱赶着什么!
“左大人,左大人!”他听到有人在叫他,那声音跟左邀的很像,越来越近,一只手推搡着他。
猝不及防的一摔,左长风一屁股跌坐在大街上,双眼紧闭,抱着脑袋,害怕的瑟瑟发抖。
“左大人!”那声音又响起,一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肩膀,摇晃了两下。
“今天就今天,索命是吗?”左长风睁开眼睛,惊恐的看着对面。
突然,他愣住了。
“这......这怎么下起雨来了?”原来,天空落雨了,一茬秋雨一茬凉,丝丝寒意侵入左长风的体内,使原本虚弱的身子,更加不堪一击。
“您不记得我们了吗?”刚才叫他的男子问道。
“怎么会?你是南清子,他是柘渊嘛!”左长风艰难的挤出一抹苦笑,然后自言自语的说:“你去元洲拜师了,柘渊还是你的师叔呢,我怎么会不记得?昨天晚上,你还来我家表演了一手绝活不是?”
左长风嘀嘀咕咕的说着,南清子觉得他好像有些不正常,于是关切地问:“天色不早了,还下着雨,我们送你回府吧?”
“不不不!我不回去!”左长风脱口而出,却又觉得这么说不太好,补充道:“我还有事要处理,暂时不能回去,你们别管我。”说罢,连连摆手,示意南清子他们走吧。
南清子与柘渊对视一眼,留下一顶遮雨的斗笠,便告辞离开。
“清子,我是不是吓他吓得有些过了?”二人走出很远,柘渊才小声的问。
“有吗?我觉得还不够呢!不过,如果吓疯了,他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价值了,还是就这样吧。”南清子将两手的大拇指抠进腰带,心情似乎很不错。
“你说他真的跟幽荧有联系吗?”柘渊挠了挠头,又露出那副憨厚的模样。
南清子踮起脚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反正是上一任南清子说的!”
“上一任?”柘渊重复道,然后哈哈一笑,点头道:“那就还是按之前的想法进行吧。”
夜晚的京都有两个时辰的繁华,茶楼酒肆叫卖声不绝于耳,商家都趁着宵禁之前招揽生意。即使下雨,也挡不住人们出行的步伐,南清子与柘渊穿梭在人群中,也淹没在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