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贵嫔却没有想到,自己终究是气早了。
谷春到疏桐宫宣完圣旨,又从后面太监手中接过一份圣旨,依旧抬着。只是先前脸上的喜悦,一扫而空。
他现在要去长丽宫,神世帝也为景贵嫔准备了一份圣旨。
“娘娘,春公公来了,说是宣旨。”门外的小太监以为好事成双,笑嘻嘻的跑进来。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大家都没有仔细观察传旨的队伍,以为只是将怀昭华晋了晋位分,贵妃才是景贵嫔。
大皇子萧珣已经是太子,他的母亲封为贵妃,也是人之常情。
景贵嫔赶忙收起脸上的不悦,跟身边的宫女说道:“快看看,首饰衣衫可有不妥?”
“好着呢,好着呢!”宫女们也替自己的主子高兴,毕竟只要景贵嫔成了贵妃,她们在宫里的身份地位又不一样了。
“景贵嫔接旨!”谷春已经踏进长丽宫,开口唱道。
景贵嫔迎出来,在院中跪下,眉梢眼角藏不住的喜悦,可是进来的单有谷春和他的两个小徒弟,她期待着的凤冠华服,并没有出现。心中一凉,低垂着头,等待谷春宣旨。
“贵嫔景令瑈,孝敬性成、淑仪素着。鞠育众子、备极恩勤。伴驾三十余载,颇得朕心。今朕已至暮年,不忍贵嫔孤苦遗世。帝陵已成,贵嫔宜当早入地宫,乘鹤伴驾。着赐鸩酒,阖宫上下,恭送贵嫔。钦此!”谷春的语气庄严肃穆,每一个字景令瑈都听见了,却不知道如何将它们连缀在一起。
圣旨宣读完许久,景贵嫔就像僵住了一般跪在原地。不喜不怒,不叹不怨。
三十余年的夫妻,从萧寰还在王府时,景令瑈便一直陪伴在旁。那时候的王妃多么嚣张跋扈啊,以至于她从怀孕到生子都不敢张扬,每日以白缎布裹腹,生怕保不住这个孩子。萧珣命大,在母亲受尽百般委曲求全的逆境中,顺利出生,成为萧寰的长子。
眼看着萧珣已经是太子了,景令瑈也不再计较是否只是一个贵嫔,因为她期待着萧珣继承大统,自己成为太后的一天。可是,去母留子,这是时不时就会被帝王们使用的残忍手段。说什么顾念三十余年的夫妻感情,不过是怕自己插手你的江山罢了。
太突然了,景氏并没有强势的外戚,也从来不勾结权臣。为什么,独在深宫的景贵嫔会有这样的遭遇?
“娘娘,请您上路吧!”谷春说罢,一个小徒弟端着鸩酒,另一个徒弟满满倒了一杯,呈到景贵嫔眼前。
那鸩酒里满是血的颜色!
长丽宫内不知道是谁先哭出了声,紧接着宫娥太监无不掩面痛哭,因为他们也被判了死刑。这个长丽宫,今天之后就将是一座死殿,空无一人的死殿。
“本宫一生,从来没有逆过圣上的意思,临了他都不愿意再看本宫一眼吗?”景贵嫔的声音有些颤抖,抬头却是平静的看着谷春。
谷春也为这个女人的遭遇感到悲伤,她不过是想再见一见自己的夫君,可是谷春没有办法满足她愿望。
“娘娘,小的们只是奉旨办事,您别为难我们。”谷春低声满是歉意的说道。
“我见见珣儿也不行吗?”
谷春摇摇头。
“那么,我能问问为什么要赐死我吗?”
“圣上心疼您,选择了您永远陪着他!”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景贵嫔的情绪激动起来,整个身子,就快从地上站起来了,谷春狠狠的冲着两个徒弟使了个眼色,那意思:现在不动手,就麻烦了!
一个女人,终究拗不过两个精壮的小伙子,一个扳着嘴,另一个把鸩酒一灌。任凭景贵嫔怎么吐,也吐不出来。
“怀曼奴,你个贱人,你风光就好了,为何要害我?”景贵嫔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对怀曼奴积压了二十多年的恨,可能她要恨的人还有很多,但是都不能再开口说出来了。
鲜血堵住了她的咽喉,最终从嘴里流了出来。双目圆瞪,未能合上。谷春看她这难以瞑目的样子,心下不忍,伸手替她合上了双眼。
“娘娘,您温顺了一辈子,就留个贤名吧。”谷春命人抬走了景贵嫔的尸首。
太医院的卷轴上记着:“景贵嫔,于神爵三年冬,夜感风寒,不治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