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台府贡院的大门漆成了厚重的朱红色,一眼望上去既让人心生畏惧,又让人无限遐想。皇上住的紫禁城大门,总理衙门的大门,各堂府院的大门都是朱红色。
如果你想迈进那些大门就必须先迈进这扇大门才行。
伯贤仰头看着那高高的大门,他不自觉的深深叹了一口气,为了这一天,他可是头悬梁锥刺股地奋斗了好几年,今天终于到了检验的时候。
仲文呢,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注定了他无所畏惧的态度。他只是冷静地看了看大门,随即很潇洒地迈了过去,专心寻找起自己的考间来。
一个人一个考间,一桌一凳,没有任何遮拦,外面随时有巡考的带着武器瓜士兵来回走动,不时监考官员还会过来巡查,一般人想作弊势如登天。不过也有胆大的人,他们把小抄抄在自己的衣服夹层或写在肚皮等看不见的位置里。不过,若是被逮住那可是判刑的大罪,风险和利润总是并存的东西。就看人的胆量如何了,“俗话说舍得一身剐,能把皇帝拉下马。”
啰啰嗦嗦这么多,并不是教唆伯贤和仲文作弊,而是想真实地讲一下当时的考试情况。
伯贤和仲文受丁尔康教育这么多年,又世代书香,是绝对不会干那种鸡鸣狗盗的事情,诸位客官尽管放心吧!
一天里可休息三次,有人会送来饭食和清水,要入厕的,也有人专门引导并监视。黄昏时分,开始有考生交卷,只要拉动身边的小铃、就会有两人过来糊名,将考卷放入专用匣内,并收走一切物什,考生即可离开。
清朝科举制度规定府试如果通过,考生就取得了童生的资格,可以参加更高一级的院试,院试通过就可以取得“秀才”的资格。算是有了“功名”,进入士大夫阶层;有免除差徭,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等特权。
考试一结束,仲文就赶紧到门口找正在外面等待的丁尔康。
一见到丁尔康,仲文马上就眉飞色舞的和丁尔康讲考题的内容和自己的答案,丁尔康仔细地听着仲文的讲述,帮他分析着答案的对错。
半天也没有见伯贤出来,丁尔康有点不放心,他看着贡院内面的人几乎快走完了,也不见伯贤,忙招呼仲文一起去贡院里找他。
进到贡院大门一看,只是远远的伯贤正缓缓地走了出来,面色有些苍白,步履蹒跚,手正按着胸口的位置。丁尔康忙赶上前去扶住了伯贤,他关切地问道:“伯贤,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伯贤有些吃力地说道:“就是感觉头有些晕,胸口也有些闷,说不动话。”
丁尔康一摸伯贤的额头汗津津的,忙对仲文说道:“你快背上你哥,别让他走路了,你先回客栈让他歇歇,我去找个大夫帮他看看。”
仲文一听忙蹲下身子背起了伯贤,一路上小跑着回到了客栈,一路上伯贤不停地呻吟着,和他说话已经是不能说话了。
丁尔康跑着寻找最近的诊所,偏偏贡院附近没有一家诊所,他一边跑一边找,跑了将近两里路后终于看到了一家诊所,他一进去抓住坐堂的大夫就跑,一把白胡子的大夫吓得够呛,直嚷嚷着:“打劫了,打劫了。”
丁尔康没办法只好定下身子耐心地和大夫解释着,大夫听完后也没敢耽搁,忙背了一个药箱就跟上丁尔康一起往客栈赶去。
虽然是半跑半走,但赶到“太行客栈”也用了大约半个时辰。
仲文一进房间马上就把伯贤放到了床上,只见伯贤已经双目紧闭,身子瘫软。
仲文吓得不停地掐着伯贤的人中,初时还能听见伯贤哼哼两声,过了一会就见伯贤四肢抽搐,脚不停他乱蹬,手在空中使劲地抓着,然后眼睛一瞪就不再动弹了。
仲文不停地边哭边喊着伯贤的名字,手足无措地帮伯贤按摩抽紧的四肢,伯贤却没有任何动静。
这时,丁尔康和大夫也赶到了。
大夫一看这种情况,赶忙从药箱里掏出了针袋,一根银针先从人中穴上插了下去,接着“涌泉”“虎口”等穴位纷纷插了下去,接着耳朵、胸口上也插上了银针,但是没有见伯贤有任何反应。
大夫又从药箱里拿出了一根挑针,他眼疾手快地朝伯贤的手指头上扎了下去,顿时紫黑色的血涌了出来,大夫使劲地挤着这些黑血,挤了一会又换另一根手指来扎,等到把十根手指都扎完了,也没有见伯贤有反应。
大夫用手给伯贤把了把脉,一搭脉才发现已经脉息全无,再搭左手,也是。
大夫又翻了翻伯贤的眼皮,看了看脖颈间的动静,然后叹息了一声对着丁尔康说道:“病人已经仙去了,请节哀顺变吧!”
丁尔康在大夫忙着抢救的时候就明白“伯贤很危险!”但是当听到大夫说病人已经仙去时,还是忍不住地摇着大夫的身子叫道:“你再看看,他才十五岁,还什么事也没有经过呢,不可能的!”
大夫也是心情沉重地说道:“病人脉息全无,眼睛已经发散,小便也失禁,我也无力回天啊!”
丁尔康一听忙跑到床前,他揺着伯贤的身子不停地说道:“伯贤,你快醒醒,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秀珍还在家等着你娶她过门呢!”
丁尔康边摇边才发现伯贤的身子底下已经有水渗了出来,他知道这是伯贤的尿。
丁尔康很小就听老人们说道:“人是很神奇和神秘的,仿佛会自我清洁,临死的时候总是会自己先把排泄物排干净,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的去。”
丁尔康一看到有尿出来就心如刀割,他知道伯贤真的已经去了,他无声地哭了起来,旁边吓傻了的仲文一看丁尔康的样子,也明白了一切,他扑到伯贤的身上,抱着伯贤嚎啕大哭起来。
丁尔康无声地哭了一会,内心的悲伤不言而喻,他耗尽心血培养的学生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他怎么回去向焦家交待呢。
想到这里,丁尔康趔趔趄趄地站了起来,他抹了抹脸上肆虐的泪水,强压着悲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他还得和大夫好好谈谈,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说去就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