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丁尔康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着三个人结拜时的画面。
那日三个人以树枝作香,用土当炉,对着高山大泽,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请云台山山神为证,从此后结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异姓兄弟。”说完后三个人的声音好像在云台山上飘荡了许久,至今丁尔康都感觉言犹在耳。
“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杨大哥变样子了没”丁尔康默默地在心里说道。当时就知道杨云庆绝非凡人,总有一日会闪烁出光芒。
今日从店小二嘴里得到了他的确切消息,知道了杨云庆混得很好,丁尔康打心眼里为他高兴。
一路上丁尔康的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恨不能赶紧见到杨云庆一叙重逢之欢。
不一会儿杨云庆的家就已经看到了,门口立着两个全副铠甲武装,站姿笔挺的士兵。士兵看到丁尔康马上用手拦住了他,其中有一个人问道:“站住,干什么的?”
丁尔康赶忙站住拱手回答道:“军爷,鄙人来找杨云庆大人。”
士兵说道:“杨大人出门打猎不在家,请回吧。”
丁尔康一听略有些失望地说道:“那我可以给他留封信吗,我也只在六水乡呆一天,听说他回家探亲赶忙过人他叙叙旧,谁知这么不巧,您给我张纸我留封信给他吧!”
士兵听丁尔康这么讲忙问道:“先生您贵姓?”
丁尔康回答道:“鄙人姓丁名尔康。”
士兵说道:“您稍等一会,我去看下我家大人打猎回来了吗?”
说完士兵转身进了家里面,不一会儿就听屋内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人笑走了出来。他一看到门口的丁尔康先是怔了一下,仔细地上下打量着丁尔康,确认无误后用手激动地抱住了丁尔康说道:“三弟,你老了,为兄都快认不出你来。”
丁尔康也是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来人,只见他皮肤红亮,身材魁梧,脸上留着一脸的大落腮胡子。丁尔康有些不敢相认,直到杨云庆伸手抱住了他,才敢确认来人就是他的结拜兄弟杨云庆。
丁尔康也赶忙伸出手抱住了杨云庆,嘴里说道:“大哥,这么多年不见想死你了。后来我又来过两趟六水乡,上家来拜访都是没人,心里可是替你着急啊!”
杨云庆笑着说道:“我心里也一直惦记着你们,怎么不见二弟杜衡呢?”
丁尔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道:“大哥,快讲讲你后来的故事,我太想听啦。”
杨云庆用手拉着丁尔康说道:“走,进屋里去,咱俩好好的叙叙旧。”
边说边把丁尔康拉进了他的家里。
杨云庆的家里非常简陋,三间茅草屋,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卧室兼书房,最大最好的一间被他辟成了练功房。
房间里的摆设十分简陋,但是能看出刚粉刷过的痕迹,丁尔康上下打量了一下房间对杨云庆说道:“大哥,你的家没有啥大变化哦”
杨云庆手一摊说道:“应该怎么变?这还是我的副将怕草屋塌了,提先回来先收拾粉刷了一下,要不然我都没地方住。”
丁尔康赞许地点点头说道:“嗯,大哥没变,还是我心目中的样子。”
杨云庆好奇地问道:“哦,我该变成什么样子?你心目中的我又是什么样子?”
丁尔康说道:“我心目中的你侠肝义胆、一腔热血、忠君爱国,是条堂堂的男子汉。”
杨云庆又问道:“那现在我变了没?”
丁尔康打量了杨云庆一下说道:“应该没有变,居高位没有自傲,带兵军容威仪,小处见大章,大哥应该没变。”
杨云庆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他用手拍着丁尔康的肩膀说道:“三弟,谬赞了。不过,我还是当日三人梵香结拜的那个人,你放心好啦。”
说完拉着丁尔康坐了下来,兵士这时端上了两杯茶,杨云庆招呼道:“三弟,快尝尝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今大福”云南普洱,现在入秋天气凉,喝点普洱暖胃健脾。”
丁尔康端起茶碗仔细地端祥了一下茶汤,只见茶汤红浓明亮,轻啜一口入口绵软醇厚,口味回甘似乎还有一股糯米香。
丁尔康忍不住赞叹道:“大哥,这京城的茶叶就是好,和凤台的茶叶比起来,凤台的茶叶就是草梗,入口干回味涩,没法子比。”
杨云庆微微地笑了笑说道:“三弟,这些年你过得咋样?”
丁尔康说道:“这句话该我先问才对,大哥这些年你是咋过的?”
杨云庆端起了手中的茶缓缓说道:“哎,说来话长。那年和你们分手后我就去了北京,正好碰上李中堂大人的绿营招兵,我就报了名,当时负责招生的是李大人手下的一名参将,他见我武艺不凡、枪法了得,就把我留在了身边当贴身士兵。”
“后来八国联军进北京,我们绿营负责掩护老佛爷和皇上撤退。当时我们的武器和洋人的武器真是没法子比,咱们用的是火铳打一枪就得撤下来装填火药,人家洋人那枪打完后不用装填竟然可以连发,这仗真是没法打。在一次战斗中参将被围是我带着兵硬把他从洋人手里抢了回来,然后我被提拔为八品千总,手下带上了兵。”杨云庆不停地讲着自己的过往,他语气低沉,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纷的时候。
“后来我利用地形,避开洋人的火枪射程和他们打了几场恶仗。侥幸的是仗全部都打赢了,等到八国联军回退老佛爷回京后,论功行赏我就升成了五品千户。这几年战事平歇我也没啥仗打,老佛爷仍然记得我,现在我是正四品的参领。最近思乡情重,和中堂讨了恩旨回家探亲。谁知竟然能碰到三弟,真是大大的惊喜啊!”
丁尔康静静地听着杨云庆的讲述,当听到“八国联军”进京时他的心都揪了起来。洋人在北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杨云庆的队伍负责掩护撤退,战斗一定十分惨烈,可是杨云庆只是很轻松地讲了几句,丁尔康看着他像被风刮过的肌肤,手上的老茧和刀痕,就知道杨云庆绝对是受过了火和血的洗礼。
丁尔康握住了杨云庆的手,看着他手上的伤疤说道:“大哥,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