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贺言第一次见到小元大宵的时候吓得都不敢动,尤其是贺志飞把孩子塞在了李茹和贺言的手里时候,还只有四五岁的贺言差点就把孩子掉地上了。
那时候贺言还没有回李家,李秦真这号人物还没有出现在贺言的眼前,只知道有这么个人,贺志飞打算把他送到李秦真手上。
后来也的确是送了,只不过才几个月的时光,贺志飞和李茹就带着那对双胞胎回来了,原因很简单,就是他们以前住处的警察察觉到了不对,所以直接叫了以前的狐朋狗友帮忙给两个孩子上了户口。
贺言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到李家前一天,特别冷静的从角落的被窝里面逃出来,贺志飞租的出租屋里面就只有一张小床,只够他和李茹睡的,所以贺言睡得地方都是一两张别人不要的被子垫出来了,而且为了不占空间,还是床和墙间的缝隙。
所以那一夜贺言偷偷摸摸的离开的时候贺志飞和李茹两个人都没有发现,那时候贺言还看了时间,凌晨三点多钟,他偷偷的从垃圾桶里面翻出了一张没用的广告纸,然后又从厨房里的灶台上抹了一把黑在脸上,然后就翻着窗户出去了。
路过卧室的的时候,贺言还看了那对双胞胎,健康圆润的脸和贺言瘦骨嶙峋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也不知道谁是谁。
其中一个孩子似乎察觉到了贺言的视线,竟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贺言,似乎要把小男孩的所有黑暗都看的一清二楚,贺言在那时候被吓了一跳,不过后面那个孩子竟然对着看着他的人笑了。
贺言内心的黑暗一瞬间就放大了几百倍,他那时候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孩子要对一个人贩子的孩子笑?!
那一刻他心里面无比的清楚,这两个孩子和他是不一样的,然后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那个充满着黑暗的房子,拼了命的往最远的派出所跑。
那时候他撕下了广告纸上面的一则寻人启事,就是寻找孩子的寻人启事放在了警察叔叔的手里面,用他那蹩脚的演技向警察传递了一个信息,他看见了有人偷孩子了。
警察怎么也不会毫无理由的相信一个孩子的话,所以后来贺言离开的时候,他还用自己从邻居家电视上学来的字写了一封信塞到了派出所的举报箱里面。
就算过了那么多年,他也记得一清二楚,“一对hai子被人tou走了,他们要si了,快jiu我!”
然后利用了贺志飞打他的时候留下的伤口,弄出了血抹在了手上,在信上留下了猩红的印记。
再后来,贺元贺宵就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直到贺志飞进监狱后,贺言才开始慢慢的找有关于小元大宵身世的新闻或者是寻人启事,再后来,李秦真和李茹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人世,贺言就有那么那么一瞬间想要放弃给小元大宵找生身父母的打算,因为他就只有小元大宵了。
可是他没有放弃,依旧在暗地里面寻找着可能。
本来过了那么多年,以为永远都不会有答案,可是这答案就这样毫无征兆出现了,在他觉得自己很满足的时候出现了。
莫聿文在那天送dna鉴定的时候就已经问过贺言了,是选择隐瞒还是选择伤害。
这孩子偷也偷了十多年了,双胞胎从一开始的奶白可爱到内向瘦弱,再到后来的健康满足,这些变化都在贺言的眼睛里面看着,他想着,大哥……要做就做一辈子吧,不然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他想自私的把弟弟留下来,他害怕自己一个人,害怕自己没有家的房子,他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可是现在,贺言开始抱怨了,为什么时间那么短……
古苏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贺言,就只是抱着贺言,一直强忍着心里面的难过,自己强打着精神不能带着气氛往坏的方面走。
两个人就这样静默了一会,最后面,贺言抓着古苏的手腕上了三楼,他的休息室里面。
贺言没有看古苏,拿着手机就打电话给了莫聿文,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听清楚了。
事情的最开始还应该从杜林高考那天开始说起。
乔家的老太太每天都会陪着老爷子一起看新闻节目,刚好就看到了那篇有关于g市一中考生的采访,双胞胎本来就很有眼球性,而贺家的三兄弟都长相不凡,记者是个女人自然对这三个人更加感兴趣。
本来小元大宵也就只有一两个镜头,但是落在了爱子心切的老太太眼里就变的不一样了,看见了双胞胎的样子就受到了惊吓,因为这两个孩子和她的大儿子小的时候太像了。
心里面一直记挂着自己十几年前失去的两个孙子,老太太强撑着一口气让自己的大儿子去找那两个孩子,就算是只有一丝希望,她也要去试试,老人家实在是太想自己失去的两个孩子了。
大儿媳听说自己的孩子可能找着了更是闹得不可开交,天天逮着丈夫就是一顿催促,让他赶紧把自己的儿子找回来。
那个叫乔臻的就是老太太的大儿子,听说了这件事就找了那个新闻反复的看了很多遍,虽然觉得有点不太实际,但是试试看也不会损失他什么。
于是这件事就联系到了玉竹镇的警察局,一直注意着乔家的动向的莫聿文更是第一时间的做出了对策,先让自己人拖一两天,虽然没有什么用,因为迟早会找到的,但是还是要让贺言做好心理准备。
莫聿文做亲子鉴定的时候想着贺言心里面的想法,就没有刻意抹掉痕迹,所以现在有了范围要查起来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听完了这个消息的贺言感觉自己一瞬间就被千钧重的东西压的喘不过气来了,他坐在了床上,双手抱着自己的头,然后烦躁的上下薅。
古苏看着贺言这个样子也觉得不好受,看着某个角落,她还是决定说出来,“阿言……我,我必须向你道歉,其实在元旦那天,我就已经看过了你放在那里的东西,我,我并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把它给翻出来的。”
“我知道。”
古苏睁大了眼睛,看着贺言。
贺言深吸了一口气,但没有抬头看着古苏,“我的东西怎么放的,哪里有误差,我都知道。”
没想到贺言早就知道了的古苏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心里面也乱成了一团糟,这有关于小元大宵的事,贺言都是看成比生命还要重要的,现在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就连贺言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你觉得,我该告诉他们么?”
对于这件事,古苏无疑就是一个只知道真相的局外人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贺言的心中影响力的大小,所以不可能回答贺言的问题。
她忽然之间想起了自己以前听陆毅国说的,有时候没必要纠结什么答案,只要是自己觉得好的,对大家都好的那就是方向。
她半蹲在了贺言的面前,然后伸手碰了碰贺言的脸,她看得见少年眼里面的道不尽的寂寞,虽然他身边的人和他生活了那么久,但是他们总是不能看透贺言心里面所想的。
贺言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在古苏的眼里面,他就是一个混蛋,只知道糟蹋自己的混蛋。
“你觉得自己对于小元大宵他们来说,你是什么?”
贺言的眼睛微动,看着趴在自己膝盖上面的女孩,但是却没有回答古苏的话。
古也没想着贺言他能回答什么,轻轻的碰了碰贺言的眉毛又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一样缩回了手。
她沉吟了一会,然后说:“在我看来,他们自始至终都把你当成大哥,大哥帮他们撑起了一整个家,大哥能拼尽所有让他们上学,大哥也会在意他们的感受,从没有让他们在外人面前受一点委屈,在他们的眼里,大哥就是天。”
“贺言。”古苏轻声唤他,“你这些年并不是默默的付出,你也获得了爱,弟弟们对你的爱,兄弟对你的爱,朋友对你的爱……”还有她对他的爱。
可能就这样把爱挂在嘴上有点假大空,但是对于古苏来说,这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鸡汤,她从来都觉得爱就要说出来,不说出来怎么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就像是她爱自己妈妈,所以只在心里面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妈妈我爱你,而面上总会因为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引起愤怒和冷漠来掩饰对于别人来说就像是羞耻的话的爱。
“爱这种东西,说出来才会觉得自己还是个有温度的人,”她伸出了手将贺言的手牵了起来,然后用贺言的手背与自己的额头相碰,“你从来都不爱自己,所以你从来都不会让别人触碰自己的伤口,也从来没有把自己的辛苦说出来,阿言,其实你一直觉得自己怎么样无所谓吧。”
相像的总会因为某一点而靠近对方,古苏见贺言的第一眼就能多少的感觉到贺言是个什么人,只不过她是从没有把自己的黑暗摆出来,而贺言是一开始就摆出了自己对人生的厌烦,只是用戾气遮掩住了而已。
听着古苏一点一点的分析自己,没有回答自己一开始的问题,他心里面就已经有了答案了。
他伸出另一只没被古苏握住的手放在了古苏的头顶,然后无奈的笑了笑,“他们是我糟糕的人生里面唯一的亮笔,我总是不愿意放开他们,没想到终有一天还是要分离的。”
心里阿面否定着这话的古苏抬起头看着贺言,“你说错了,怎么就是不愿意说自己爱他们呢,他们也爱你呀。”
贺言笑了笑,“嗯,我是真爱他们,我也真爱你。”
古苏也露出了笑,“嗯,不过你刚刚还少说了一句。”
贺言的露出了悲伤的笑,精致的容颜看起来就像是西方雕像艺术品一样,美的熠熠生辉,“什么?”
古苏慢慢地说:“终要离别的不是爱,我们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