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浔已经哭的没有力气了,声音慢慢的小了下去。她觉得喘不过气来,胃已经排空太久,而生生的拧成一团在疼着。
“文浔。”
靳砚之再次开了口,他生怕自己做什么再刺激到文浔,于是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明天九点我在家门口等你。我们去领证。”
“我会在楼下等你一个小时,你也有一个晚上去思考。这是你最后反悔的机会。”
“在你想清楚之前,我不会再为难你。”
“如果你考虑清楚,不管结局如何,我尊重你的决定。”
文浔没有抬头。生怕女主人体温过低似的,露西暖呼呼的身体贴着她。
过了片刻,靳砚之的脚步声消失在了餐厅。
文浔抬起了头,脸上的泪水还在静默的流着。露西呜咽了一声,凑过来,舔了舔了文浔的小脸。
文浔抱着它,亲了亲,慢慢的靠着墙站了起来。
餐厅的一角有一面仪容镜,透过镜子,她看到了自己哭肿了的眼睛和苍白的脸。那是一种被彻头彻尾抽走灵魂了般的失魂落魄。
她曾经对陶姜夸下海口,一年后自己抽身离开之时绝对不会对靳砚之有额外的留恋。现在想来,这句话无疑是一句空话。
真正剥离的过程,比她想象的还要黑暗,还要残酷。对这一切,文浔没有丝毫承接的能力。
不过好在,她还是好端端的把车开回了家,她还是完整的出现在了靳砚之的面前。
人的内核可能很脆弱,但身体往往却钝的很,也许多划几刀,新旧伤口混合也不会那么疼了。
她回到了位置上,佣人新炖的粥已经端来了,她低头,一口一口喂自己喝下。
主卧安安静静的,只开了一盏壁灯,靳砚之显然又去了隔壁。文浔顿住了脚步,推开了盥洗室的门,把身体泡在了热水里。
浴缸的周围摆着的是她喜欢的鼠尾草香薰蜡烛,连泡泡浴的浴球也是她用了十几年的牌子。这些细节周到细微,文浔恍然间好似真的回到了还住在文家的那段岁月里。
那段她最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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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繁的梦境宛如走马观花,梦境的最后定格在谢立特王子三十岁的生日宴当晚。
文浔梦到自己穿着一条月光色的长裙,在众人的掌声中,施施然的坐在钢琴面前,微微颔首,再看向黑白琴键,指尖流淌出来的音乐娓娓动人,如山涧流水。
听众们一片安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文浔的身上。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文浔如此熟稔这首曲子,也钟情于在各种重要的场合弹奏它。
《勃兰登堡协奏曲》是同一个钢琴师教给文浔和靳砚之。在少年时代的很长时间内他们曾经四手联弹,在靳文家许多重要的场合表演过。
“金童玉女”“天作之合”……那些溢美之词恰到好处的满足了少女时代,文浔想要靳砚之捆绑一生一世的美梦。
这首曲子是特别的,是在她心里独一无二的。甚至有时候,她想念靳砚之时也会无意识的弹给自己听。
在梦里,一切并不那么美好。
周遭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大了,文浔扭头,看到谢立特王子和他的贵宾们消失了,看客们取而代之的变成了靳家的那群人。
而文浔身后的舞池中央,翩然起舞的是穿着婚纱的万津津与穿着新郎服的靳砚之。
文浔错愕的站起身来,低头,看到自己身上那条月光裙支离破碎的在空气中燃成了灰烬。即便她的手已经离开了琴键,曲子依然在空中飘dàng,而且越来越欢快……
人群为舞池中央热舞的新人鼓起了掌。
文浔看到靳砚之满目深情的看着万津津,在下一个章节节奏之前,他搂着她的腰肢吻住了新娘的嘴唇……
文浔想要尖叫,想要摧毁眼前的这一切,可是她发现自己被看不见的传送带扔出去很远。
万津津、靳砚之逐渐成了两个小点,这两个小点,在文浔泪眼模糊之中汇成了一个点……
文浔倏然醒在了大chuáng上,全身冷汗淋漓。
头疼欲裂,再想睡会儿已经睡意全无。
文浔仰面再次倒下,外面天还暗着,才清晨五点。
宅子安安静静的,像是一个空洞的盒子。文浔甚至分辨不出,这宅子里是否还存在其他人,露西、佣人们是否此刻真的和她分享同一个空间。
靳砚之呢……
文浔伸手搂过身边的空枕头。
靳砚之从未在这里过过夜,上面也没有他的味道。
文浔幻想着靳砚之躺在他的身边。
可笑的是,在知道了真相,在昨天对他说出了那些话以后,她依然对他的身体抱着本能的想要接近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