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浔抿了一口清茶,点了点头。
既然靳砚之都能猜到自己的行程,靳老爷子知道也不是什么怪事。
“昨天家宴让你受委屈了。既然是爷爷照顾不周,今天这顿饭算是爷爷的赔礼道歉。津津从来心直口快,说话不注意场合的时候也有,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话明里是赔礼,其实暗中却为万津津开脱。熟亲熟远,一眼分明。
“爷爷说的是昨天弹琴那件事?”文浔释然的笑了笑,“我没放在心上。只是这些时间实在是没心思去做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再者,这件事因万小姐而起,爷爷不用给我这个晚辈道歉。”
“去看过爸爸了么。”靳老爷子点点头,转移了话题。
“还没有。在我准备好之前,暂时不知道以什么态度面对他。”
靳老爷子有些意外,他品了品文浔话里的意思:“这种事,任凭谁都会有个时间去消化。你需要爷爷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开口说。虽然爷爷退居二线了,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说不上话。”
文浔点头,权当心领了老爷子的好意。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文浔知道,寒暄之后,应该上主菜了。
靳老爷子主动给文浔布了菜,放下筷子后,双手jiāo叉,半是认真半是清闲的问道:“阿浔,你觉得砚之比起丛安来,如何。”
文浔沉默了几秒:“好端端的,爷爷为什么把这两个人拿出来对比。”
“老头子不跟你绕弯子。”靳老爷子眼里闪过一道jīng光,“昨天和今天,丛安和砚之一前一后来找过我,分别为了同一件事情,你猜是什么。”
文浔放下了筷子,再佯装不知情已经没有意思了。
“我知道靳砚之找您的原因。这件事我们商量过。至于丛安,我很意外。”
“你是意外丛安来求我给你们俩做媒求婚,还是意外原来丛安也喜欢你。”
文浔字斟句酌:“前者。在我多次明确的拒绝了丛安的示意以后,我以为……”
“你以为他很快就会放手,尤其是看到砚之为了你拒绝了津津,半夜亲自载着你离开以后,是不是?”
文浔默认了。
“阿浔啊,你很厉害。爷爷最喜欢的两个孙子都倾心于你。”
这话不是什么好话。。
文浔很想反驳——靳砚之对她不是倾心,只是择优而选,而靳丛安的心思她看的就更分明了。
从小到大,只要靳砚之沾染的,不管是什么,靳丛安都喜欢插一手。
靳砚之从小跟着爷爷学围棋,是一等一的棋手。靳丛安也请了最好的老师在家苦练;
靳砚之和文浔形影不离,靳丛安就时不时的跳进两人的小活动里刷存在感;
靳砚之隐忍内敛,很长一段时间与世无争,靳丛安便做出纨绔公子,游戏人间的样子来……
从上学到私下里的爱好品味,两个人在很多方面出奇的雷同,可偏偏又能让人在明面上一眼被人分辨开来。
兄弟俩之间的关系表面和谐,暗地里却存在说不上来微妙较劲感。
可这话要怎么说出口,文浔暂时没有考虑好。
靳老爷子瞥了一眼文浔紧紧捏着膝头衣角的手,倏然笑了笑。他起身,走到了窗边。
“昨天你来家里吃饭,也看到了靳家上下三十八口人。阿浔,你知道文家这两年和靳家拉开差距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么?”
文浔抬眸:“爷爷不会是想说,是因为靳家人丁兴旺,枝繁叶茂吧。”
“是,也不是。”
“纵然人丁兴旺能让家族qiáng大,但是在这样一个大家子里,让每个人安分的自己的框架里做好事情,不越雷池,不贪图别人的那一份,全体朝着一个方向使劲儿又是另一回事。否则,你眼看高楼起又见高楼塌,区区几十年,很快的。”
靳老爷子回头看了一眼文浔,“你应该懂,你应该最感同身受。”
“我懂。以前我仗着自己是文家的独女,觉得父母的一切最后都会是我的。我有大把的时间去做我喜欢做的事情,追求所谓的自由,可是忘了自己的义务。现在我才明白,比起靳家的子孙们,我更有责任早早的扛起这一切。”
“对,你躲着不去承担的一切,自然有人鸠占鹊巢替你领着。”
文浔默然。她也是这段时间才领悟到,自己这离开的五年错失了什么,又把什么东西拱手让人。
从父母亲感情分崩离析的那一刻开始,她其实连兜底的保险网都已经没有了。而彼时的文浔还沉沦在天之骄女的梦幻里不肯醒过来。
想必,父亲文将益在彻底放弃女儿之前也经历了一段逐渐心凉的过程。
母亲浑浑噩噩的,可是有句话提醒的很对——太年轻的文浔,只看到了自己,从来没有去看看站在她身后的父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