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蔺决然地离开,此刻的绝情对长公主来说才是最好的,只是他迈着沉重的步履走出,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生疼着,如被冰封、如受火炙,喘息、挣扎都脱离不出,心中用着最大的气力压抑着自己想要转身的情绪,让他连喉间何时涌出了腥甜也不自知。
裴伦在寺庙大门外静静等着王蔺而出,只见大门开了却听噗通一声,王蔺身子僵直着倒地,嘴角有些血渍溢出。裴伦大惊失色,赶忙将他扶起依靠在门边,他靠着门沿眼中望着的仿若是长公主。
徐姑姑见她一直都在不住地落泪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此时还能再说些什么,她背靠着门沿,泪水顺着眼角不断流下,却流不完心里的悲伤,脸上的痛苦另徐姑姑目不能视只能掩面而泣。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两人都从唇间迸出一声艰难的呼唤,徐姑姑实在看不下去到她身边落着泪道:“公主,家主定还没走远,婢子去追他。”长公主眼神茫然的转动了下,拉住了徐姑姑,“阿徐,莫要去,你就让他离去得安心一些。”
“裴伦——”王蔺突然起身,一声沉喝喊出,裴伦当即单膝下跪拱手道:“属下在!”
王蔺颤声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我命你定要保护好晋敏长公主,若她出了半点差错,你提头来见本相!”
“裴伦领命——”他声音震震,目中也有隐含的泪意。
此刻,一阵马蹄声响起,接着一行人下马快步走到王蔺面前皆俯首跪下复命道:“家主,一切皆已安排妥当。”
王蔺下颌紧绷,望着眼前无尽的夜色,沉默半响后迈步离去,只是走了十余步又停下,其余人不知何意,见他转过身目光紧盯着寺庙大门,他还是舍不得,他还是舍不得的,可他没有选择。
其中一个人上前半步语声有些凝重的道:“家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王蔺还是纹丝未动,那人再次拖长了音调:“家主——”
王蔺闭上眼再睁开时转身,踏鞍翻身上马一气呵成,然后扬鞭狠狠落下,一声嘶叫之声响彻天际,随后骏马便驮着王蔺向山下狂奔而去。他根本没有给自己思考的机会,只是想赶快离开慈安寺,若是再有片刻犹豫他就会动摇,所以他只能驾着马迅速离去。
雷霆之声不断而来,大雨顷刻便下,一时间风雨jiāo加,电闪雷鸣,湿透的衣襟裹在王蔺身上的窒闷似乎也压抑住了他的呼吸,一下一下,随着马蹄声在胸间漾起的是喘不过气的痛苦不舍之意。
如王蔺与裴伦所说,御史中尉徐豫在卯时时分在进城时被暗杀,城门禁军副统领亲自带人将暗杀之人生擒,待揭开面纱却发觉竟是皇帝身边的上卫将军。
王蔺与徐豫之间的秘密往来只有皇后一人知道,所以王蔺便来了一招借刀杀人,三日前他已接到密函临沂太守薛世献调任入京,皇帝是不会留他的。所以王蔺故意将皇帝要暗杀的薛世献和自己要杀的徐豫的出发时辰调了一下,还特别买通了徐豫身边的人将徐豫的装扮换成跟薛世献一样的。
朝堂之上为着这一件事群臣吵了个没完,皇帝吼了两次,第二次竟然在大殿上晕倒,立刻传了太医却被告知皇帝急火攻心,脉络紊乱,意识也渐渐不清。皇后和子隆以及谢贵妃立刻赶往,皇帝在昏迷之前下旨让子隆监国,王蔺和谢渊辅政,朝中一切大小事宜皆由二人协助子隆处理。
十日后,谢渊在殿内静立片刻,终于撩开帷幔走入内室,将手中的竹简递给了卧在chuáng上的皇帝:“萧綦明日便会入京,一切都已准备妥当。”皇帝掀开被褥从chuáng榻之上而下,脸上挂着久未展开的笑颜,“朕这一次定要将王氏连根拔起。”
谢渊思索良久,开了口:“那长公主……”
皇帝一直未回话,谢渊便明白,垂首道:“臣领旨——”
待谢渊离去皇帝才漠然叹息道:“瑾若,别怪皇兄,你既忘记自己皇家女的身份,那便同王蔺一道离去,对你也是一种解脱。”
相府内,监察御史左思明前来拜访,王蔺放下茶杯,将案上的卷帛递给他,缓缓道:“宫中禁军虽还是我王家掌管但这两个多月来以各种理由撤换了三批,名单上的我都让人查过皆是谢渊的人。”
左思明撩袍坐在他对面,沉思着:“皇帝跟他到底想做些什么?萧綦也被召回京,我真是一头雾水。”
王蔺抿唇不语,微弱的烛光化作细碎的锋芒流淌在他的眼瞳中,“声东击西——”左思明目光转了转,听他继续道:“若我猜的没错,皇帝是想做出谢渊与萧綦联盟想要bī宫做一出戏给我看,若他们bī宫我王家掌管宫中禁军,去便是诈不去也是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