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终于,张希铭放开了冯尉。

  当冯尉自由,反手就要挥拳,柳勤赶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你没事吧?我来给你揉揉?”

  英雄难过美人关,冯尉火气顿时就消了许多,“没事。”但口吻多少还带着愤怒,没了之前的嬉笑。

  柳勤暗暗瞪了张希铭一眼,后者侧过头,装成没看见。

  柳勤岔开了话题,“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你刚刚说得很有道理,在你们面前,我不算丢人,但如果在全校师生的面前跳,就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冯尉你最聪明,你有什么办法吗?哦对了……你说过你表姐在舞蹈学院?”

  有了柳勤的轻声慢语,冯尉的火气也小了很多,“别说,还真有窍门。”

  “哦?什么窍门?”柳勤问。

  “首先,知道为什么舞蹈演员的舞姿比平常人美吗?”

  “因为练习得多?”

  “不仅仅因为练习。”

  “因为有天赋?”

  “并不是有天赋。”

  “那是什么?”

  冯尉认真道,“因为最基本的,要将韧带拉开,只有拉开了韧带,动作才更流畅、优美,四肢的延展性好、表达力强,舞蹈看起来赏心悦目。”

  “韧带?”柳勤顿了下,“你说的是压腿的那种?”

  “对,压腿,下腰,开肩等等。”

  柳勤一拍手,“那个我可以,当时为了练跑步也压了韧带,虽然做不到舞蹈演员那么柔软,但好歹一字马是可以的。”

  “那你先压压腿试试,再看看能不能有改善。”冯尉认真道。

  柳勤也没多想,跑去找了个空地,开始压腿,之后慢慢下了一字马。

  贺一凡略有紧张,小心翼翼地问道,“……疼吗?”

  柳勤点了点头,“疼。”

  “……”贺一凡。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压弯腿,开始下腰。

  不得不感慨年轻就是好,十几岁的豆蔻少女几乎不用经历什么痛苦就能下得去腰,或者说柳勤因为常年营养不良,实际生理年龄远远不如同龄,骨龄也低,所以更为柔软。

  将韧带都拉开后,柳勤跃跃欲试,“这样就行了?”

  “这样当然不行,除了压腿,还要踢腿。”冯尉一板一眼道。

  “踢腿?为什么?”柳勤有些懵。

  “道理我也不知道,但表姐每次练都要配合踢腿,你也得做。”

  与过程比起来,柳勤更在意的是结果。

  或者说,她的思维更偏向于功利心强的成年人。

  也多亏她这份不在乎面子的功利心,才能在三个大男生的注视下拉韧带,换一个女生,怕打死都不肯的。

  只要能成功,别说在三人面前,就是三十人面前,柳勤也可以做。

  按照冯尉地方法,柳勤拉开了韧带,虽然关节处很疼,但微微发热却很舒服。

  “再跳一次吗?”柳勤问。

  “好,贺一凡,再去放一次音乐。”冯尉指挥。

  “……”贺一凡不懂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跑腿的小弟,但还是乖乖跑去放音乐了。

  办公室重新沉浸在音乐之中。

  也不知是拉伸韧带有了效果还是没了第一次的紧张,这一次,柳勤的舞姿真的可以被称为舞蹈而不是广播体操。

  一曲完了,柳勤微微喘气,“这一次怎样?”

  片刻,张希铭拍手,贺一凡一愣,也跟着拍手,冯尉自然也拍手。

  本来还没什么羞涩心的柳勤瞬间脸红起来,“有进步就说有进步,拍手是什么意思?”要不要这么矫情。

  张希铭淡淡笑着,“舞姿优美,进步飞速。”

  柳勤眼底闪过羞涩,却被掩饰得很好,“真的?还需要改进吗?”

  “当然要改进。”说话的却是冯尉。

  张希铭和贺一凡不悦地瞪了过去,柳勤则是严阵以待,“哪里改?怎么改?”

  冯尉伸出一根手指,“feel。”

  “feel?”柳勤一脸懵逼,其他两人也是不解。

  “例如这样,”冯尉做了几个动作示范,“看好了吧?现在我重新做一遍。”当做了两遍动作后,问柳勤,“看出差距了吗?”

  柳勤点了点头,“看出来了,第二个动作比较夸张矫情。”

  “……”冯尉嘴角抽了抽,“矫情……好吧,也可以说是矫情,但是这种就是有了feel。你来说说,两个动作除了矫情外的区别。”

  “动作幅度更大,而且除了手臂的动作,还配合腿部的动作和身体节奏。”柳勤回答。

  “没错,你的舞蹈也可以这么结合,例如你抬手臂,并不是抬到高度就算完成任务,可以加一些细节,比方说,多抬高那么两厘米,瞬间轻轻回落,这样手臂就不再僵硬而多了柔软感。”

  柳勤点了点头,按照冯尉的方法试了一下,果然动作不像之前那么死板了。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冯尉挑起大拇指。

  柳勤也是兴奋,“冯尉你太厉害了,之前没看出来你这么多才多艺!你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冯尉是谁,”冯尉咧嘴大笑,但又发现自己太自满了,赶紧又故作谦虚,“咱们勤勤的悟性好,一点就透。”

  张希铭嗤了一下,贺一凡也是翻白眼。

  不得不说,无论冯尉这些歪招儿有没有道理,柳勤却信以为真了,不仅大大提高了柳勤的舞姿,还提高了她的自信心。

  “我再来一次,”柳勤自信满满,“一凡,辛苦你再帮我放一下音乐。”

  “没问题。”贺一凡乐意之至。

  柳勤仔细回忆从前看过的一些舞蹈,结合了后期比较流行的一些劲舞小动作、小细节,开始编自己的小动作。

  音乐声响起,柳勤深吸一口气,而后开始真正的舞动起来。

  三人六目,紧紧盯着舞动的女孩,满是期待,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任何一个美妙的姿态。

  柳勤的舞蹈虽多少还有生涩,但却有节奏感和力量感,这样啦啦队的舞蹈本来就不用太柔,所以柳勤的生涩便不算缺点。

  虽然连续跳了n场,但这一场却是最累的,柳勤真有种将浑身肌肉都调动起来的感觉。

  一曲完了,还没等三人拍手,突然从门口的方向传来掌声。

  柳勤一惊,抬头看去,膝盖一软险些坐下去——站在办公室门口拍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办公室的主人、柳勤的偶像,贺校长。

  贺校长笑呵呵道,“真没看出来,柳同学多才多艺。”

  柳勤想哭的心都有,“校长过奖了。”之后幽怨地看向贺一凡。

  贺一凡也是吃了一惊,“爷爷您怎么回来了,您不是说今天开会要开一天吗?”

  张希铭和冯尉两人早从沙发上默默地站了起来,溜到一个不显眼的角落。

  “开会开一上午,本来打算中午去医院看一位老朋友,”说着,贺校长叹了口气,“如今,不用去看了。”

  柳勤的心,咯噔一下,垂下眼,世事无常。

  贺一凡也叹了口气,“爷爷节哀顺变。”

  贺校长道,“什么节哀?那老家伙出院了。”

  “……”众人。

  贺一凡嘴角抽了抽,“出院了是好事,爷爷你叹什么气?”

  “我叹气是因为我白跑一趟。”

  “……”

  柳勤突然想笑,但也知道笑出来不好,硬憋着。算是暗中开了眼界——看起来迂腐和善的贺校长,竟然是冷幽默高手。

  柳勤抬手腕看了下表,贺一凡这才意识到快到上课时间,赶忙解释,“爷爷是这样,我们六班啦啦队其中一员有事不能参加,只能让柳勤顶替,时间紧急外加柳勤之前没接触过舞蹈,所以趁午休的时间,我们几个帮她把把关。”

  贺校长看了看几人,“你什么时候和希铭关系好了?”

  张希铭是学校风云人物,自然也是老师们的宠儿,便是校长也对他也印象深刻。

  贺一凡真不想承认自己和张希铭关系好,只能暗暗咬了咬牙,“因为亦瑾的原因,我们关系一直不错。”

  贺校长笑着点了点头,一双慈爱的双眼却闪过睿智,众人猜不透贺校长是否能看出什么猫腻。

  “这位同学……如果我没记错,是六班的,好像叫……冯尉吧?”贺校长道。

  冯尉吃了一惊,“校长,您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贺校长笑着点了下头,“因为你是我的学生,我当然要记得你。高一学生有些认不全,到高二差不多就有印象了,对你的印象尤其深。”

  别说冯尉,便是柳勤和张希铭也震惊了。

  柳勤简单地算了下,一个年部有六个班级,一个班级算六十人,一个年部就有三百六十人,全校就有一千零八十人,先不说怎么记住一千零八十人的长相和名字,就说这一千多人也不是固定不变,每一年都有新生、每一年都有毕业的老生,校长想记住全校师生的名字就要不断记忆。

  敬业!师德!

  如果说从前柳勤就崇拜贺校长,现在可以说更崇拜了,可谓偶像中的偶像。

  什么明星小鲜肉,流量小花旦,在柳勤的眼中都不如贺校长的魅力。

  贺一凡看了眼时间,“快上课了,爷爷,我们先走了。”

  贺校长点了点头,“好,去上课吧。”

  柳勤忍不住道,“贺校长,使用了您的办公室,多谢您了。”说着,虔诚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贺校长轻笑出来,“别这么客气,一凡中午经常来这里看书,你们也可以一起来,这个办公室永远向努力的孩子敞开大门。”

  柳勤鼻尖一酸,竟然有种想哭的欲望,赶忙低头,拼命地点。

  柳勤从前还抱怨贺校长迂腐,既不肯分班保存尖子生实力,又天真的指望尖子生考上好学校,此时此刻,她却理解了。

  因为贺校长的一句话,真的能拯救一个人。

  纵使贺校长的方法依旧有所不妥,但这世上哪有绝对的真理、绝对的正确?

  几人和贺校长告别,就离开校长室,准备回去上课,但刚到楼梯口,冯尉却想起一件事,“哎呀不好,我的cd盘还在校长室,贺一凡你帮我取好吗?”

  贺一凡白了一眼,“自己落下的关我什么事,要取自己取。”

  冯尉咬牙切齿,“这么不够意思?”

  贺一凡冷哼,“说得好像你对我够意思一样。”

  柳勤这才发现,原来看起来冷冷清清的贺大学霸,也是记仇的。

  没办法,冯尉思考再三,只能硬着头皮回去取。

  校长室。

  贺校长坐在了办公椅上,刚拿起文件,就听门口响起礼貌的敲门声。“请进。”

  门开了,冯尉探头探脑进来,“那个啥……校长好,我的光盘忘在cd机里了,我来拿一下。”

  贺校长点了点头,“进来吧。”

  冯尉赶紧溜进去,去取cd。

  “冯尉,你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

  突然,贺校长说话了。

  冯尉吓了一跳,手一滑,刚拿出来的cd盘就这么掉在了地上,“嘿……嘿嘿,校长过奖了,我就是个普通人。”

  贺校长笑了笑,“从我当教师到现在,也有三十几年了,如果把我所有学生排行一下,单凭头脑,你能排上前十。”

  冯尉震惊了,僵硬地回过头,“那……那个啥,校长爷爷您太夸张了吧?我学习不好,我连月榜都进不去。”

  “是因为你不肯学,”贺校长叹了口气,“我一直有个愿望,便是退休前能带出一名京华大学的学生,这是我私人的愿望不好强加到你们头上,也只能对一凡施加压力。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你也是我孙子多好,那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逼着你考京华大学了。”

  蹲着的冯尉吓得一屁股坐下了地上,“校长爷爷我胆儿小,您可别一不小心吓死我,京华大学?我连做梦都不敢想,我连月榜都考不上好吗?如果我能考京华大学,别说一高和实验高中,就是二高也有三分之二的学生能考上了。”

  贺校长失笑,“怎么,你要质疑我三十多年的教学经验和眼光?”

  冯尉懵逼了,“您的意思是……我真是京华大学的……苗子?”

  “没错。”

  “您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

  “我……”

  贺校长叹了口气,一副懊恼的表情,“算了算了,我不能把自己的私人愿望强压到外人身上,虽然是我学生,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京华大学的苗子。”

  楼梯口。

  三人还在等冯尉。

  柳勤皱了皱眉,“会不会是冯尉不会用校长的音箱?要不然一凡你过去看看?”

  贺一凡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是柳勤开口了,他也不好推迟,“好,我去去就回。”

  正准备动身,却见冯尉手里拿着光盘,眼神迷离地慢慢走了过来。

  “冯尉你怎么了?”柳勤问。

  “啊?哦!啊,没什么,我没什么。”冯尉还处在懵逼之中,脑海中不断回放贺校长的话。

  他冯尉真是有实力?

  贺校长对他的评价真那么高?

  他真有机会考京华大学?

  开……开玩笑吧?

  然而不得不说,冯尉心中的波澜非但难以平息,反倒是越来越激荡。

  当时贺校长叫出他名字时,他已经很激动,后来竟还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

  士为知己者死!

  从前冯尉无法理解这句话,现在却真的理解了,他突然……想考上京华大学了。

  不仅仅因为考上名校,更大的原因,是希望能为那个慈祥的老人圆了心愿。

  然而他真能考上吗?他是学渣好吗?

  因为时间来不及,四人也没说话,快步下了楼梯,奔向一号教学楼。

  在上了一号教学楼二楼时,张希铭却突然拽住柳勤,在其耳旁小声道,“下课,老地方见。”之后不等对方反应,人已经扬长而去。

  “……”柳勤。

  “有什么事吗?”开口询问的是贺一凡。

  柳勤尴尬,“没……没什么,我们进教室吧。”

  因为张希铭的突然袭击,柳勤并没发现冯尉的反常,冯尉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进了教室。

  冯尉做梦都想不到,他离开校长室后,本来面容慈祥的贺校长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瞬间如同变身老顽童一般。

  一边笑还一边嘟囔,“哎呀,也不知那孩子能不能努力一点,刚刚我演得还挺逼真的吧?”

  ……

  下午第一节课,是英语。

  司亦瑾小声问柳勤,“中午,你去哪了?”

  如果可以选择,柳勤真不想理司亦瑾,“冯尉他们要看我跳舞,我就去了。”

  “真跳了?”

  “嗯。”

  “在哪跳的?”

  “校长室。”

  司亦瑾顿时就急了,“怎么不叫我?也叫上我一个呀。”

  柳勤瞪了一眼,“某人沉迷美人乡,我们哪敢打扰。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