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勤从车头走到车中央，张希铭跟了过去。
柳勤又从车中央走到了车尾，张希铭再次跟了过去。
车停了。
很快，车又启动了。
柳勤从车尾走到了车中央，张希铭终于意识到一件事，“你还生气了？”
“呵呵。”
“你生什么气，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别看张希铭口吻无辜，实际上眼底满是坏笑。
“你那么聪明，我为什么生气自己心里没数？”
“没数！”
“呵呵。”柳勤气得只有冷笑。
因为人多，即便张希铭靠得很近也无法引起周围人注意，“真的心里没数，柳勤同学能不能大发慈悲指点一下？”
柳勤瞪了一眼。
张希铭无辜地眨了眨眼。
终于，柳勤咬牙切齿地小声道，“三班班花。”
张希铭心中暗笑，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三班班花，怎么了？”
车停了，柳勤飞速跳下公交车，企图甩开某人。
可惜，张希铭的反应力可不是盖的，柳勤跳下车的下一秒，他也跳下了车，“你怎么下车了？不是还有一站才到吗？”
柳勤气得咬牙切齿。
在明知故问上，张希铭如果说自己是第二，那便没第一了。
柳勤捏着拳头，想说，却又不好意思说，于是干脆转身离开。
张希铭在身后偷笑，“好了，别生气了，人家都说女孩子生气对皮肤不好。”
柳勤冷哼，“我从来都不在乎什么皮肤不皮肤，不然也不会被某人嘲笑用儿童护肤霜。”
张希铭失笑，“呦，还生气呢？”
“哼。”
“就算你不在乎皮肤，女孩子也不能生气，听说对……咳咳，算了。”
柳勤顿住脚，用见了鬼的眼神盯着他，“张希铭，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我怎么了？”
“你自己心里知道你刚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我什么都不想说。”
“放屁！你敢说不敢承认？”
张希铭笑了起来，“好好好，我承认还不行？当时我确实想说的，但后来想想不妥，就没说出来。”
“哼。”柳勤瞪了他一眼，“别跟着我，我自己走。”
张希铭追了上去，“我错了，我不该提她，不过我和她为什么能牵扯到一起还不是因为你？难道你就不负一点责任？”
听这话，柳勤瞬间又怂了，“我……没说不负责，你的好，我都记得，但你这人也不能得理不饶人，时不时就要提，一次两次我内疚，时间久了我真就不内疚了，你现在是在消磨我的内疚你知道吗？”
张希铭点头乖巧，“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正是下班的时间，周围人来人往。
县城的人还比较保守，一边旁观一边还指指点点。
“瞧瞧，小小年纪就搞对象，还吵架。”
“儿子你可千万别学他们，丢不丢人。”
“看校服是二高的，难怪考二高，就是因为早恋，所以考不上一高。”
一时间，张希铭和柳勤两人成为了千夫所指，成为了不好好学习早恋坏学生的典型，更成为了孩子们的坏榜样。
没人知道这两人一个是二高理科大榜第一，还有一个是文科大榜第九。
尴尬。
柳勤的脸上火辣辣的红，“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张希铭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你提前下车的，和我无关。”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无辜的还不行？走吧。”柳勤只觉得丢人得很，几乎是小跑前进。
两人一口气跑出半站地，终于将那些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热心群众甩开，重新慢悠悠地走了起来。
冬季，日长夜短。
天很快便黑了下来。
“怕吗？”张希铭轻声道。
“不怕。”柳勤答。
张希铭失笑，“你倒不怕死。”
柳勤挑眉，“不是说我胆大，而是对现在的人生，我已经满足了，所以不怕死。”声音顿了一下，又补充了句，“还有一个原因，让我不怕。”
“什么？”
柳勤侧过头，看向身旁那人，眼神轻柔，“因为有你在。”
“……”
如果说之前张希铭可以肆无忌惮地开玩笑，欺负喜欢的小女生，此时此刻却不知如何开口，“嗯。”
“有你，就有安全感。”柳勤轻笑起来，“是不是很肉麻？原本我也觉得肉麻，我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说不出口，但真正说出口却发现这么坦然。”
张希铭静静看着她，“放心，我一直在。”
“呃？”
“永远都在。”
柳勤勾唇，“真的？”
“真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慢悠悠地走着，随意聊着各种毫无营养的话题，不知不觉到了小区。
“我送你上去。”
“好。”
上了楼，进了门。
按照道理，张希铭应该离开了，但腿上好像被绳子绑住，怎么也挪不动，或者说不想挪动。
同样，柳勤也在绞尽脑汁。
“要不然晚上留下吃饭？”
“我还是等到蓝雨祁回来吧。”
两人异口同声。
呃……虽然表达的内容不同，但意思相同——不走。
略有尴尬。
“今天你父母在家吗？”柳勤问，后来又发现这么问不太礼貌，“抱歉，我的意思是，经常听你说你父母不在家。”
张希铭点头，“没错，他们不在家。我妈最近一直忙酒店的事，几乎都住在锦宜，我爸好像要有职位调动，所以在外学习。”
柳勤惊喜，“张叔叔要升职了？”
“嗯，但现在只是个传言，上面并没具体交代，所以不干肯定是升值还是平级调动。”
柳勤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既然你家里没人，就留下吃吧，再过一会雨祁就回来，我先准备饭菜。”
“我帮你。”
“不用，你是客人，还是我来。”
说是这么说，但张希铭还是放下书包跟进了厨房。
张希铭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柳勤不解问道。
“我在笑，我们两人大部分的单独相处时间竟然都在厨房，不知不觉成了厨子，有趣。”张希铭失笑着摇了摇头。
柳勤也无奈，“没办法，除了我们两人，其他人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小姐们，对了，你想吃什么？”
“随意。”
柳勤叹了口气，“随意？这个可难办。”
就在两人闲聊时，门外响起了开锁声，紧接着门开了。
柳勤笑着迎了出去，“应该是雨祁回来了，回来得正好，让她定晚上吃什么……诶？你怎么也来了？”
只见跟在蓝雨祁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司亦瑾。
蓝雨祁面色尴尬，“这个……那个……”
司亦瑾进门看见了张希铭，哈哈笑了出来，扭头对蓝雨祁道，“别害羞了，你看我妹妹多大方？”
虽然某人没直说，但暧昧的语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柳勤翻了个白眼，“周一到周四你和贺一凡送，周五到周日张希铭送，他刚送我回来，规矩是你们定的别转身不认账，说得好像捉奸似的。”
司亦瑾放下书包，“捉什么奸？柳勤你捉奸上瘾了？小姑娘家家的别总提那污秽的字眼，”紧接着又小声贼兮兮地补了一句，“就算是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当哥哥的也帮你保密。”
柳勤顿时急了，一张大红脸，“别胡说行吗？就算你和蓝雨祁有什么，我和张希铭也不会，对不对？”说着，问向张希铭，企图拉一个同盟。
张希铭坐在一旁，随手翻着从沙发上捡的练习册，只当没听见。
司亦瑾笑着对蓝雨祁说，“雨祁你见过死鸭子嘴硬吗？”
蓝雨祁眼神闪了闪，憋着笑，“之前没见过。”
“今天见了吧？”
“见了。”
柳勤又羞又气，“好呀，就当你们今天见了死鸭子嘴硬，但死鸭子不会烧菜，今天晚饭你们自己准备吧。”
“好。”蓝雨祁回答得乖巧。
“……”柳勤。
司亦瑾也来了劲儿，“我去洗手，给你打下手，你打算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看冰箱里有什么菜吧。”
两人就这么认认真真讨论起晚餐起来。
张希铭抬起头，凉凉提提醒道，“你教蓝雨祁下厨了？”
“呃，怎么？”
“刚学下厨的人，烧菜有瘾，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投去怜悯地眼神，“我劝你换一个把柄拿捏他们吧。”
“……”
柳勤心中暗道不好，想起前一日也确实两人开开心心的下厨，赶忙凑了过去，“你们刚回来不累吗？要不然，还是我来吧。”
“不用，勤勤你休息，我来。”蓝雨祁道。
司亦瑾摆出了一副长兄如父的架势，拍了拍柳勤的肩，“妹子你听哥的，过去好好陪陪希铭，这里不用你操心。”
“……”
被司亦瑾这么一说，柳勤更觉尴尬了。
司亦瑾凑到蓝雨祁身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原本以为你最害羞，没想到有个比你还扭捏。”
蓝雨祁的脸瞬间通红一片，“也许……她没那个意思。”
“怎么可能没有？”司亦瑾挑眉，“瞎子都能看出来。”
生活在一起的蓝雨祁怎么能不懂柳勤的心思？“但她之前和我说过，高中阶段她不会谈感情。”
“我还说过高中阶段不谈感情呢，”司亦瑾邪邪地笑着，“但感情来了，谁挡得住？”
蓝雨祁低着头，脸上火辣辣的，不知用什么表情回应。
司亦瑾见蓝雨祁害羞，更燃起了逗弄的心思，“嘿我说，你知道从前我对你有什么印象吗？”
“什么印象？”
“我以为你喜欢一个人，就会把他堵墙角揍，一直揍到接受为止。”
“……”
“没想到你这么害羞。”
“……”蓝雨祁不知怎么回答。
“说真的，你之前就没想过表白？”
“……没有。”
“忍得住？”
“忍得住。”
“如果有人喜欢我怎么办？”
“揍到她放弃为止。”
司亦瑾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你这家伙……真有你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以退为进真是高，最后不用你表白，变成我表白了。”
柳勤眼睁睁见两人在厨房角落里窃窃私语、谈情说爱，她留下便成了电灯泡、离开便成了谈恋爱，进退不是。
清了清嗓子，“说真的，你们怎么碰见的？”
“当然不是碰，我专门到车站接她。”司亦瑾扭头道。
“接？怎么接？你们事先约好了？”
“算是吧，”说着，司亦瑾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手机，“随时联系就好。”
这个年代的手机还不像二十多年后那么普及，别说触屏、连彩屏都没有，是黑白屏幕的那种，但即便是这么简陋，也不是人人都买得起，一只最简单的手机要三千元起步，而柳勤目测司亦瑾手里的，最少六千元。
要知道，这个时间，平均工资也才一千左右。
别说购买手机贵，就是话费也贵，接打都收费，一分钟四毛钱，绝对的烧钱利器。
柳勤了然，“那你们忙，需要帮助就叫我们，我们在餐厅。”
“好，你也去忙吧。”司亦瑾道。
于是，柳勤离开厨房。
司亦瑾见蓝雨祁欲言又止，不解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困难直说。”
“不是困难，”蓝雨祁摇了下头，“只是有些担心他们。”
“他们？”
蓝雨祁抬眼，表情认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觉得贺一凡他好像……你懂。”
司亦瑾当然懂，“是啊，但我也能看出来柳勤对一凡没那个心思，虽然一凡是我朋友，但我也不能乱点鸳鸯谱，只能默默祈祷了。”
蓝雨祁叹了口气，“只希望他们能处理好这个关系，真不希望有一天因为这件事大家闹得很僵，我很珍惜我们几人的友谊。”
司亦瑾想到那三角恋也是头疼，“别想了，顺其自然吧，我们烧菜。”
“好。”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今天烧菜过程还算顺利。
另一边。
当柳勤回到餐厅时没见到张希铭，下意识认为其去了洗手间，但突然一种诡异的灵感在脑海中炸响，赶忙跑回房间。
果然，见张希铭坐在她的写字台前。
因为写字台面对着窗子、背对着门，所以柳勤看不见张希铭正在干什么，只能看见他宽大的肩膀不停地抖动——在笑。
“你看什么呢？”柳勤好奇地走了过去。
当见到张希铭手里拿的东西时，气得几乎要挥拳头，“喂，你这人有没有道德？没经过别人允许私自碰别人东西？”说着，将练习册抢了下来。
张希铭依旧笑着，“那么简单的题都错？你们文科大榜真这么好考吗？就这个水平也能考上前十？”
柳勤的脸一阵红一阵紫，“我们文科大榜好考？有本事你来考第一试试？再说，这个练习册是我两个月前的好吗？现在这么简单的题，我已经不会再错了。”
“真的？”张希铭挑眉。
“真的！”柳勤斩钉截铁。
“我不信。”
“不信你随便找一道题考我！”
张希铭也不含糊，将练习册拽来，翻了翻，“拿张纸出来，我给你出一道。”
柳勤一边冷哼，一边从书包里拽出一个本子向张希铭面门扔了过去，对方伸手接住，毫无怒意，从笔筒里抽出支笔开始写。
“来，解这个题。”张希铭站了起来，把位置留给柳勤。
柳勤狠狠瞪了一眼，拿笔开始算题。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柳勤将本扔了过去，“睁大你的狗眼瞧瞧，姑奶奶做得对不对。”
张希铭那本看了看，挑眉，“可以呀，再给你出一道。”
从柳勤手里拿来笔，把本子翻开新的一页写了起来，“加油。”递了过去。
柳勤再次狠狠瞪了一眼，开始答题。
看完题，试着解答，柳勤心中大叫不好——这道题有难度，丫的张希铭，用这种题来为难她。
认怂吗？
做梦！
她想尽办法也要答出来。
柳勤埋头苦“答”，张希铭则是饶有兴致抽出柳勤放在一旁小书架上的几本习题翻阅，当看到工整的笔迹以及夹在习题册里写着备注的便签纸时，眼中再没有嬉笑，只有欣赏。
一个小时后，司亦瑾跑来敲门，“开饭了。”
正在看书的张希铭抬眼，“好，”紧接着扭头道，“柳勤停一停，先去吃饭。”
“你们吃，我不饿。”柳勤翻了一页纸，深吸一口气，清除之前的思路重新准备换一个思路重新开始。
天知道那见鬼的张希铭从哪个石头缝里挖出来这么个奇葩题，无论怎样她都得不出一个像样的结果，但还不想认怂。
司亦瑾做了一个询问的表情，指了指柳勤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