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诗诗气得浑身颤抖,“你个不要脸的婊子,你说什么?谁答应你发毒誓了?”

  柳勤见对方开始玩混的,也懒得再浪费时间,准备趁着天还没黑透赶紧回家。

  白诗诗冲上来就拉住她,“别走,咱们把话说明白!”

  柳勤笑了,“有什么好说的,刚刚发生了什么,大家不都看见了?”挣脱了她,“还有,是你自己说,只要我发毒誓你就发,可不是我逼你的。行行行,你不发了总可以了吧?我同意你不发誓,继续你们塑料姐妹花吧。”

  白诗诗不懂什么叫“塑料姐妹花”,但听意思也不是好话,再次拽住柳勤,尖叫着,“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正在这时,住院处的护士跑了过来,“请安静,这里是医院,如果再吵闹就出去。”

  柳勤趁机挣脱了白诗诗的束缚,离开了。

  当走到走廊转角处的护士站时,柳勤停了脚,思索片刻后走了过来,“您好,请问哪位是值班的护士长?”

  从值班室里面走出来一个年级四十多岁微胖的中年妇女,“我是,你有什么事吗?”

  柳勤装出一脸的无辜加为难,“是这样的,我是病人贺一凡的同学,不知道哪里来几个女同学一直赖着病房不走,贺一凡没法休息,所以躲了出去。呃……我的意思并不是让护士长阿姨赶她们走,我就是反应一下情况。我先走了,护士长阿姨再见。”

  也不等护士长反应,柳勤已经转身下了楼梯。

  一边下楼梯,一边嘴里嘟囔着,“现在也算是报答救命恩人了吧?嗯,应该算。”

  护士长和几名护士一头雾水地看着“告状”的女同学离开。

  刚刚阻拦白诗诗的护士回来,忍不住抱怨,“412病房的那些女高中生真是烦死了,在病房里大喊大叫,还要打架似得,要不然把她们赶出去算了?”

  护士长也同意,“你们别过去,我打电话给保卫科。”说着,转身进了值班室。

  值班室里,一名穿着病号服上衣的少年靠在办公椅上,手里拿着一本英文原版书,耳朵里插着耳机,懒洋洋地看书。

  护士长看少年闲适的模样,嘴角抽了抽,“真没看出来,你这小子桃花运还挺好。”

  贺一凡扯下一只耳机,“周姨别闹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要是考不上京华大学,老爷子能念死我,我还是专心考学吧。”

  周护士长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过去打电话给保卫科。

  挂了电话,周护士看了贺一凡身边的西瓜,“你现在养伤,少吃西瓜多喝热水,我给你倒杯水?”

  “好,”贺一凡很随和,“对了,刚刚打小报告的女生叫什么?”

  “不知道,她没说。”

  贺一凡皱了下眉,“长什么样子?”

  “马尾辫,长得很清秀,脸很小,眼睛很黑,特别瘦。”周护士长回忆。

  “是不是背着一个很老旧的棕色双肩书包?”

  “对,你认识?”

  贺一凡点了点头,“应该是认识。”说着,又塞上耳机,开始看书起来。

  周护士长是贺校长的学生,所以也特别照顾贺一凡,更知道贺一凡肩负的“使命”。

  作为从锦县二高毕业的学生,周护士长太知道,以锦县二高的水平绝对考不上京华大学的事实了,不是说锦县二高永远出不了人才,而是只要出个人才,就被一高和实验中学高价挖走。

  周护士长深深看了一眼贺一凡,心里也是为其鼓气。

  她也希望,母校能走出一位考上京华大学的学子。

  ……

  当柳勤回到柳家村时,天已经全黑了。

  刚走过村口的小水库,突然一个声音叫住她,“勤勤。”

  夜晚的乡村,万籁俱静,只有知了的声音。

  那声音明明是少女,却给人一种催命符的感觉。

  柳勤停住脚,眼底有了警惕,“柳婷婷?大晚上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还是说,你专门在这里等我?”

  她的语调很慢,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月光下,柳婷婷的表情很怪,皮笑肉不笑的那种。“不是专门等你,而是……我在反省,关于上一次你跳楼的事我也想了,你真是误会我了,我真的没有煽动你,我是你堂姐,怎么希望你跳楼呢?”

  柳勤却突然有种感觉——这里除了柳婷婷外,还有其他人!

  这种感觉让她毛骨悚然,虽然死过一次不怕死,但却不想不明不白的死。

  她有预感,柳婷婷就是要害死她!

  想着,柳勤不动声色,“好,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既然这样,我可以走了吧?”

  “不行,”柳婷婷发现自己说得急了,赶紧咳嗽了几声,“我的意思是,你等等再走,我们先聊聊。”

  一阵风吹来,在水面上吹出涟漪,月光被这些涟漪映得波光粼粼。

  柳勤不停打量四周,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藏在周围,如果她逃跑,成功逃脱的几率是多少。

  在没有完全把握之前,柳勤不敢轻举妄动,否则撕破了脸,凭她一个小女生真的不行。

  “堂姐,你知道我妈的脾气,我再不回去,就要挨打了。”柳勤试探地问。

  柳婷婷见柳勤不走,也松了口气,“所以,我才让你等等,我真是看不惯三叔和三婶,凭什么蓬勃哥生病就能随意和你发脾气,还动不动就威胁你,不让你上学?凭什么健康弟一天零花钱十几元,你却一毛钱都没有?堂妹,你真是太苦了。”

  柳勤知道,柳婷婷又要煽动她了。

  虽然担心自己安危,但柳勤还是想知道——她死,对柳婷婷有什么好处。

  挣扎片刻,柳勤装成上当,“是啊,我也不想这样,我该怎么办?”

  柳婷婷走了过来,“堂妹,你羡慕……”当靠近时看见柳勤,吓了一跳,“柳勤,你怎么变样了?”

  柳勤垂下眼,“变样?变什么样?”

  “你之前不是总穿着校服吗?”

  “洗了,没干。”

  柳婷婷看着焕然一新的柳勤,之前演练了无数遍的说辞竟然说不出口。

  “如果没事,我先回去了。”柳勤要走,却被柳婷婷一把抓住。

  “等等,别走,我想起来了,我书包掉到河里了,你帮我捞一下好吗?”柳婷婷一边说着,一边暗暗使劲地将柳勤向河边拽。

  柳勤的心狠狠一落,默默挣扎,“你书包掉了和二伯说,我也不会游泳,怎么帮你捞?”

  柳婷婷依旧用力拽着,“不行,不能和我爹说,如果我爹知道要揍我了,那书包就在河边,我差一点就能抓住,一会我拽着你的手,你去捞,捞到了我请你吃冰淇淋。”

  柳勤的手心已经凉透了,她好像预见到马上要发生之事——去捞那子虚乌有的书包,柳婷婷瞬间放开手,她便是“自杀”跳河。

  却就在这时,距离两人五米远的树后有个影子闪了一下,树后好像藏着个人,犹豫着要不要出来帮忙。

  与柳勤的手相比,柳婷婷的手也是冰凉。“快点,帮我!”

  柳勤不敢大声质问,防止狗急跳墙,“堂姐,我肚子疼,我想方便一下,你先让我方便,就帮你捞书包,特别快,哎呦我肚子疼。”

  “不行,你一定要帮我先捞书包!”柳婷婷发狠了心,尖叫着喊出。

  树后那人,终于出来了。

  因为夏季大树枝叶茂密,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看见那人粗壮的身材,一看就是个常年体力活的壮汉。

  柳勤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突然对着柳婷婷身后大喊一声,“四叔,你怎么刚回来?”

  柳婷婷一愣,砖头去看,黑影也急忙躲回树后。

  柳婷婷身后哪有什么人,柳勤却趁机甩开柳婷婷的手,疯狂向家的方向跑去。

  好在两人手上都是汗淋淋,方便她挣脱。

  柳婷婷疯狂大喊,“别跑!站住!”

  柳勤脸色苍白,连头都不敢回,咬着牙拼命向前跑。

  然而让柳勤最怕的事还是来了,因为常年营养不良,不剧烈运动还好,一旦剧烈运动就开始脱力,双腿软绵绵得好像不听使唤,越是着急,双腿便越不听使唤。

  她终于忍不住回头去看,不看还好,看到后差点扑地上。

  原来,柳婷婷已经追了上来,而柳婷婷身后那人正是满脸横肉的二伯父。

  柳婷婷为什么要杀她!?二伯父为什么要杀她!?杀她,对两人有什么好处!?

  如果说两家有恩怨,杀了柳健康不是更好?毕竟柳健康是于红安和柳文力的命疙瘩,如果柳健康死了,于红安和柳文力不说活不下去,最起码也得伤心几年。但如果是她死了,两人估计心中不会有丝毫波澜。

  当柳婷婷抓住柳勤的那一刻,她分明看见了柳婷婷身后的死神,挥舞着镰刀,向她砍来。

  “勤勤,婷婷?二哥?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最令人意外的是,柳文华真出现了!

  柳勤用最后一丝力气将柳婷婷甩开,扑到柳文华怀中,“四叔救我!救我!”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

  她悲哀的发现,她还是怕死的。

  柳文华不明白,“救你?勤勤发生什么事了?”

  老二柳文强站定了身,干笑几声,“是四弟啊?”

  虽然有柳文华在,但柳文强阴鸷的眼神依旧不断在柳勤身上打转。

  明明是三伏天,但柳勤却觉得连骨子里都凉了。

  柳文华问,“二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看你和婷婷在追勤勤。”

  柳文强解释,“四弟你误会了,我刚进村,就看见婷婷和勤勤在跑,我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赶紧追上来问问。”

  柳勤回过头,正好与柳文强的眼神对上,从他那狰狞的眼神里,她发现了杀意!

  老二柳文强平时在省城的工地上做力工,力气大得很,老四柳文华在村子里务农,虽然也有一把力气,但无论从身材上还是气势上,都较弱。

  柳勤害怕……她怕二伯真是因为某种利益而谋杀她,如果那利益太大,想来也是不介意多杀一个人的。

  却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嗓音喊了过来,“文华,你还磨蹭什么?天都黑了,还吃不吃饭了?你不吃,我还不吃?今天晚上没你的饭了。”

  伴随着泼辣的嗓子,老四媳妇林秀海小跑过来。

  林秀海身高一米七,体重将近两百斤,是个名副其实的胖子,虽然胖却不懒惰,勤劳能干,家里家外的一把好手。

  有了林秀海,柳文强的杀气立刻就卸了,挤出来笑容,“哎呀,这不是老四媳妇吗?你们还没回家?”

  林秀海上下打量林文强,“原来是二哥啊,我们刚从县城回来。”

  柳勤立刻道,“四叔,我想奶奶了,我去你家看看奶奶行不行?”

  林秀海发现柳勤形象大变,吓了一跳,“你不回自己家,去我家干什么?”不愿意接受柳勤。

  柳文华也没多想,只是心疼自己侄女,“秀海,让勤勤过去看看娘吧,一晃也挺长时间没见了。”

  林秀海瞪了一眼,“你是不是傻,为什么不见,因为咱们已经断绝关系了!”

  这一刻,柳勤是绝望的。

  是啊,因为自家酒鬼的父亲和拎不清的母亲,四叔家已经和自家断绝关系了。

  柳勤苦笑两下,“四叔、四婶,那我不去你家了,你们能不能把我送回家,我怕黑。”

  柳文强立刻冲了过来,“勤勤,二伯送你。”

  柳勤立刻尖叫,“不要!我只要四叔和四婶送我!”

  柳文华吓了一跳,“勤勤你这是怎么了?那是你二伯啊!”

  “我不管,你当我是任性也好,反正我不要他送!或者四叔和四婶在这看着他,只要看十五分钟确保给我时间到家就行!”柳勤歇斯底里的大喊。

  她害怕,她绝望,她痛恨自己没有实力。

  就在众人一头雾水的时候,林秀海终于没了耐心,“行了行了,送就送,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我们给她送回家,看她还能怎样。”

  柳文华问,“不带我们家去?秀海,让她见见娘吧,勤勤是个可怜孩子,勤勤是无辜的。”

  林秀海举起拳头就要砸柳文华,但拳头刚举起来,最后还是放了下来,“行行行,带过去,真是上辈子欠你们老柳家,上上下下没一个好东西。”当着四个姓柳的人就大骂起来。

  “你说谁呢?”柳婷婷急了,要争辩,却被柳文强拽住。

  林秀海瞪了一眼,“呦,嘴长在我脸上,我爱说谁就说谁,怎么着,你要管?你也得有资格管,你个小婊子还不知道你妈在外面搞破鞋吧?”

  柳勤瞠目结舌。

  柳文强也急了,“老四媳妇,在孩子面前别瞎说。”

  林秀海冷哼了两声,“既然干出来那事儿还怕人说?怕人说别在村儿里住啊,一个个的不正经还非在老家丢人现眼,你们不嫌害臊,我们不嫌?嫁你们老柳家,老娘真是倒了八百辈子血霉了!”

  柳文强也骂了回去,“你个不能下蛋的母鸡,你有脸说别人?我们老柳家有你这样媳妇才丢人。”

  “你说谁呢?”林秀海嗷嗷就要吵起来。

  柳勤惊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上辈子,她对家里的事没什么印象,隐约记得被劝退后,就被打发去打工,谁知道还有这种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