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佳吃惊——如果没记错,她昨天好像忘了说这篇课文需要背诵的,再者说,虽然老师留了背诵作业,但实际上很少第二天立刻就考,毕竟各科老师的作业都不少,如果真用一两个小时把课文背下来,其他科的作业怕是就完不成了。
别看柳勤看起来很淡定,实际上也很紧张,因为课文是早自习临时背的,记忆不是很牢固。
好在,虽然结结巴巴,但好歹把课文背了下来。
“很好,坐下吧。”龙老师对柳勤的表现很满意。
柳勤坐下,松了一口气。
赵佳立刻就凑了上来,“勤勤你太厉害了。”
“嘘。”柳勤做了个紧声的手势,不和她搭话,认真听课。
很意外,柳勤发现龙老师虽然年轻,但讲课方式灵活、课堂气氛热烈,可以说和蒋老师各有千秋。
如果是蒋老师讲课,会将过去十年这地方的高考题搬出来吓唬人,用可怕的出题率威慑学生,让同学们不得不重视。
但龙老师在讲课时,例如今天的过秦论,又补充了几个小故事和小野史,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以至于枯燥的一堂课感觉顺就就过了去。
下课铃声响,龙老师留了作业后便离开教室,学生们则是松了口气,上厕所的上厕所,看书的看书,聊天的聊天。
柳勤这边却热闹起来,路兰兰等人瞬间围了上来。
“哇塞勤勤你还真是宝刀未老,昨天的新课你都能背下来?”路兰兰道。
柳勤失笑,“还好,只是早自习凑巧背了。”
赵佳吃惊,“昨天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明明漏掉老师要求背诵全文,你怎么还背了?”
柳勤伸手一指教科书后的要求,“因为书上要求背诵。”
赵佳这才恍然大悟。
“我们又重新一班,真太好了。”张梦伊道。
路兰兰翻了个白眼,“别傻了,我们勤勤只是老马失蹄,你以为她会一辈子在六班?我和你打赌,下一次考试她就能去五班,赌一个月的午饭,敢不敢?”
“不敢,我也认为柳勤会回去。”张梦伊道。
柳勤想到从前和路兰兰、张梦伊参加运动会时的情景,也是感慨万千,“兰兰、梦伊,你们两人是体育生,可以申请到五班,为什么不申请?”
张梦伊耸了下肩,“就是因为我们是体育生所以在哪班学都一样,就不去抢正常高考同学们的名额了,毕竟我们两人去了五班,就有两名同学被淘汰到六班。”
柳勤正准备夸,路兰兰抢过来话头,“勤勤别听她的,实际上是我们俩讨厌五班紧张的学习氛围,平时训练就够辛苦了,回到教室只想休息一下,可不想继续找虐。”
柳勤失笑,“也是这么个道理。”
张梦伊和路兰兰掐了起来,“啧啧,你怎么这么实在?不会说好话还不会往脸上贴金吗?”
路兰兰嬉笑,“贴金容易守金难,如果回头被人拆穿,多难看?”
柳勤却想起一个人,“最近有冯尉的消息吗?冯尉还在五班呢?”
两人中止了打闹,“冯尉好像转学去一高了。”
柳勤瞠目结舌,“什么?去一高?”
“是啊,上学期末的时候,一高借冯尉去打篮球赛,发现冯尉篮球好、学习还用功,便将冯尉弄到一高了,”路兰兰叹了口气,“冯尉命真好,一高怎么就不需要田径女体育生?我也想去一高。”
损友张梦伊再次拆台,“抱歉了,人家一高运动队随便拎出来个体育生,搞不好都比我们强。”
“嘿,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只是实话实说嘛。”
两人再次掐了起来。
很快,上课预备铃声响起,第二节课是英语。
张梦伊对路兰兰道,“你的睡觉课到了。”
“睡觉课?”柳勤不懂。
“是啊,一到英语课就睡觉。”张梦伊用拇指挑了下路兰兰。
路兰兰翻了个白眼,“因为听不懂呗,你以为我想睡呀?”
虽然柳勤很想尊重他人选择,不对人家生活和学习指手画脚,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如果可以,你们能不能好好学英语,英语真的很重要。先不说以后到了大学和考研,就算你们有幸到国外参加比赛,英语也是交流的工具。”
路兰兰做了个鬼脸,“知道了,我尽量听课。”
随后,两人便回了座位。
赵佳凑了上来,“勤勤,我喜欢路兰兰和张梦伊。”
柳勤笑着点头,“是啊,我也喜欢她们两人,不像别的女生那样心思细腻、斤斤计较,倒是像男生那么欢脱。”
英语老师拿着教案进来,看见柳勤后也是一愣。
“……”柳勤。
为什么依旧有种不好的感觉?
果然,也不知是老师们对柳勤的好奇还是想知道柳勤沦落到六班是必然还是偶然,或者对柳勤之前的突然逆袭感兴趣,老师们对柳勤都是格外“照顾”。
别人答不上来的题,柳勤答。
极复杂的作业,先检查柳勤的。
没有例外。
柳勤也惊讶的发现,五班和六班虽然同样是文科班,但语数外三科主科老师完全不同,教五班的都是的有经验的老教师、教六班的都是新教师。
老教师有老教师的好,新教师有新教师的好,柳勤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就这样,数学课也算过了去,同班同学们对柳勤的成绩也是震惊,虽然六班的第一名是五班的最后一名,但在柳勤到来之前,众人还没感受到这种实力悬殊的差距,柳勤和他们就如同两个世界的人一样,整个精神面貌与六班同学都不同。
第二节下课是间操时间,柳勤起身,打算去好好活动下筋骨。
同学们纷纷向教室外走,班主任吴老师却突然出现在门口,“柳勤呢?帮忙叫一下柳勤。”
周围热心同学扭头喊着,“柳勤,吴老师找你。”
柳勤听见,加快了脚步过了去,“老师,我在。”
却见,吴老师的表情略有古怪,语调也是尴尬,低声道,“柳勤同学,有个人想见你。”
看见吴老师古怪的表情,柳勤一惊,后脊梁生生出了一层冷汗——不会是……颜令吧?
别怪她胡思乱想,只因为颜令说过一个月后要到锦县考察,谁知道那家伙会不会抽风地提前?如果可以,她真不想看那家伙一眼。
深吸一口气,压抑了心底的烦躁,柳勤尽量表情温和,“老师,找我的人是谁?”
吴老师声音结巴,“这个……呃……你看见就知道了。”
“……”柳勤的心再次沉了一下,十有八九,是那个讨厌的家伙了。
一路上,吴老师和柳勤并未说话,两人从一号教学楼出来到了二号教学楼,上了三楼,会议室。
走到会议室门口,吴老师停下了脚,“你自己进去吧,不过你放心,我一直在门口,有什么事直接喊我就行。”
柳勤哭笑不得——至于这么严防死守吗?“不用的,吴老师您去忙吧,我自己可以应对。”
谁知道,吴老师却态度坚定,“不,我就守在这,你放心地进去吧,虽然这件事我也不是很赞同,但作为老师,却应该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学生。”
吴老师那煞有其事的表情倒是将柳勤逗笑了,连最后一点紧张气氛也消失。
既然吴老师想守着,那就守吧,左右她也不能和见她的人打起来。
柳勤就抱着这种心思推门进了会议室。
学校会议室很大,正中央有一个椭圆形的会议桌,教室周围还立了许多没打开的折叠椅。
此时,会议桌前只坐了一人。
一名女性,年纪大概四十左右,身材极好,穿一身西装裙,一旁的椅子上放着一件长款的羊毛大衣,桌子上则摆着一只手提包,奢侈品牌。
明明这么衣着讲究,但女子给人的感觉却不是富贵华丽,而是一种近似于苛刻的严格。
在柳勤打量女子的时候,女子也在上下打量柳勤,目光犀利,带着十足的攻击性。
“女士,您好,我是柳勤,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对方没展现出丝毫善意,柳勤便也懒得客套,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女子伸手一指身旁的椅子,“坐这里。”
“……”虽然柳勤心中不舒服,但还是乖巧地坐了过去。
“你知道我是谁吗?”女子问。
“抱歉,不知道。”
“我是张希铭的母亲。”
柳勤吃了一惊,再没之前的公事公办,赶紧站起来行了个礼,“阿姨您好,很抱歉,因为不知道阿姨的身份所以没礼貌。”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张希铭的母亲,锦县有名的女企业家冯姿桦。
面对礼貌到讨好的柳勤,冯姿桦的脸色非但没好,反倒是冷哼一声,“我认为你先别和我客气,因为一会我要说的话,可不好听。”
柳勤苦笑了下,坐回之前的位置,“没关系,如果我是阿姨,说话也好听不起来。”毕竟儿子高中早恋,得碰见什么样的神仙母亲才能正确对待?一般的母亲差不多都会跳脚吧。
“既然你这么识相,我就开门见山了,”冯姿桦道,“今天我特意回来一趟,就是为了希铭的事,没时间浪费。”
柳勤点头。
“我和希铭爸的工作调动到鲁南市,你应该听说了吧?”
“听说了。”
“我们想让希铭跟着我们过去,但他不肯。”
“嗯。”
冯姿桦火了,“你这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吗?希铭为什么不去鲁南市,难道你心里没数?”
“为了我。”既然对方不掖着瞒着,柳勤也是开诚布公。
柳勤的坦白令冯姿桦一愣,随后更是火大,“为了你?你好意思说这话?你们现在还未成年,现在的任务是处朋友?你们拿着父母的血汗钱耽误学业处朋友,还有没有点好歹?”
柳勤终于知道为什么吴老师坚持在门外守着,搞不好以为能打起来。
当然,就算是打,柳勤也只有挨打的份儿,毕竟对方是张希铭的母亲,她不能还手。
再者说,人家张希铭母亲说得没错,她内心暗戳戳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理智归理智,私心归私心。
“很抱歉阿姨,我认为阿姨说得都对,不应该拿着家长的血汗钱耽误学习处朋友,但我认为无论年纪是大是小,都应该得到尊重,虽然我们身为人的儿女,却也应该拥有选择权。”
“呵,选择权?”冯姿桦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选择权就是拿着父母的血汗钱耽误学业处朋友?”
“不是,拿着父母血汗钱处朋友对不对姑且不说,耽误学习绝对是不对的,”柳勤回答,“做学生期间的首要任务是学习、工作期间首要任务是工作,但在学习和工作之外,哪怕是未成年人都应该有自己的隐私和坚持。”
“真能强词夺理,”冯姿桦冷笑着,“事实摆在眼前,你们已经耽误了学习,希铭虽然中考失利,但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成绩从来没掉过年部前十,你知道他现在的成绩吗?”
柳勤一愣,张希铭的成绩?
她还真忘了问张希铭的开学考成绩,因为下意识认为万能的张希铭成绩一定不错,“多少?”
“排名十七!”冯姿桦咬牙切齿,“还是那句话,我这人虽然强势,却也是开明的母亲,就算早就知道你和希铭的事却一直没阻挠,并不是对你的认可而是对希铭的信任,最后我得到了什么?就得到了他不跟着我们搬家到鲁南?就得到了成绩急速下滑?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们尊不尊重张希铭,而是张希铭已经不尊重作为父母的我们了!”
柳勤未回答,脑海中满是震惊——张希铭的成绩怎么下滑这么多?原本他虽然懒得抢第一,却都在前三。
不过转念一想却也知道答案——她这个吸收厄运的黑洞,从重生开始便没平静过,一件事接一件事波澜不断,就算不是她自己的事却也和她有关。
如果不是因为她,张希铭不用荒废学业跑到帝都陪姚香林比赛,随后她被绑架、四叔四婶被绑架、奶奶生病,还有便是张希铭父母搬离锦县,平静的生活突然有这么大变故,她的成绩都沦落到了六班,何况张希铭?
越想越自责——她怎么这么蠢?这些事情早就应该料到,为什么后知后觉?
还有颜令的事,想来这件事也对张希铭有不小打击。
她真是个……罪人!
如果张希铭不认识她该多好?那样张希铭依旧家庭幸福、学习优异、前途无量。
“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冯姿桦的一声怒吼,将柳勤从思绪中拉回。
发现柳勤溜号,冯姿桦更是火冒三丈,“我在和你说话,你竟然溜号?真是气死我了,没家教就是没家教,你赶紧离我们家希铭远一些!”
喊声充斥了空荡的会议室,守在门口的吴老师一惊,赶忙推门进来,试图保护柳勤。
柳勤却回过头,“抱歉吴老师,我没事,您先出去下……抱歉了。”
吴老师迟疑,“你真行?别勉强,还是我来解决。”
柳勤苍白的脸硬挤出一抹微笑,“我真的可以处理,吴老师放心吧。”
最终,吴老师又退了出去。
冯姿桦扯了扯嘴角,“你家长呢?把你家长叫来,我要和你家长谈。”
柳勤道,“冯阿姨您先冷静下,叫我家长没用,和他们谈还不如直接和我谈。”
“和你有什么好谈的?”冯姿桦冷笑,“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如果我猜得没错,接下来你就要和我保证说要抓成绩吧?我告诉你,你怎么保证都没用,我来也不是和你商量什么,只是告诉你,识相就赶紧和我们家希铭撇清关系,否则我让你在锦县待不下去!”
“阿姨,请小点声,”柳勤平静道,“门外有来往同学,别被他们听到。”
冯姿桦的声音不小反大,“怎么,现在知道丢脸了?当初拖着人家早恋的时候怎么不嫌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