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勤缓缓抬起眼,冰冷的眼神带了一丝讥讽,“崔老师您再好好想想,如果我真跳楼,座位堂姐的柳婷婷会不拦着我?会不提前通知老师?这合常理吗?如果她明知道我跳楼却不阻拦、不求救,这才诡异呢,不是吗?”
“……”
一句话,将崔明泰说得哑口无言。
柳勤的双眼本就漆黑如墨,因为消瘦更是面颊凹陷,再加上披头散发,更是阴冷冷的好像鬼一样。
贺校长皱着眉,陷入矛盾之中。
崔明泰自然不放弃,故作语重心长的劝道,“柳勤同学别怕,如果你压力太大可以退学或者休学,没人笑话你的,学业不重要,身体才重要,只有健康的身体,才能好好的学习,对不对?”
——没错,十几年前,她就是这么被劝退的。
柳勤掀开薄被单下了床,“崔老师你真误会了,我真的是上楼透透气,绝对不是跳楼,我学习不好压力也不大,我很健康。崔老师、贺校长你们忙,我回去上课。”
“等等!”崔明泰大叫,“柳勤,你现在心理十分不健康,作为班主任的我必须要对你负责。明天我要见你家长,无论如何先休学。”
柳勤停下脚步,背对众人,“如果崔老师逼我休学,我就吊死在教室或者真去跳一次楼,我的遗书就写是崔老师逼我死。”说着,缓缓转过头来,眼神更阴森。
贺校长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崔老师也是对你负责,既然你不想休学,就回去好好学习吧,下回记住,别去天台。”
“是,贺校长,谢谢你。”柳勤转过身,对着校长深深鞠躬,之后离开了校医室。
人走了,校医室里一片寂静。
“校长,您说这柳勤会不会精神不正常啊?”崔明泰小心翼翼地问。
贺校长也一个头两个大,“算了,就当她不小心掉下去吧,回头你让学生盯着她点,以后学校顶楼也锁了。”
“是,知道了。”崔明泰回答。
另一边。
柳勤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慢慢接受这个事实——她死而复生了!重生回了高一下学期到高二的暑假。
十几年前真的跳楼了吗?
没错,是真的跳楼了,却被贺一凡同学救下。
当时她确实厌世,但跳楼却是被人煽动。
……
教室在三楼,柳勤刚上到二楼,就见到楼梯转角处有一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柳婷婷。
柳婷婷看见柳勤后,赶忙将脸上的慌乱藏起来,换成了关心的表情,“勤勤你没事吧?”
柳勤淡淡看了她一眼,“最坏的结果就是死,还能有什么事?”
“呃……”刘婷婷心里惊了一下,为什么堂妹和以前不一样了?
柳勤抬起眼,目光咄咄盯着她,“为什么煽动我跳楼?”前世想不明白的事,死了一回,却彻底想通了。
“啊?”
“我们两人没仇没怨,你为什么要害我?”
柳婷婷手心沁了汗,干笑,“勤勤你胡说什么,我是你堂姐,怎么可能害你?”
柳勤冷笑一声,“虽说我们是堂姐妹,但你从来瞧不起我,我们很少说话,然而今天上午你突然找我聊天,看起来好像抱怨父母对我不公、替我打抱不平,实际上却不断引导我走入绝望。没错,我的生活是不好,但却从来没想到过死!你先是令我绝望,之后告诉我只要死了才能摆脱一切,只要从楼上跳下去就会解脱,这不是煽动又是什么?”
柳婷婷急了,“你别冤枉好人!”
“放心,我没追究你责任,”从始至终,柳勤的声音都平静得好似旁观者,“我只是好奇罢了,你告诉我原因,我保证不追究。”
“原因?什么原因?柳勤你神经病,我好心好意和你谈心,你跳楼不说还诬赖我!你凭什么诬赖我?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我堂妹,就你这个德行,我都懒得理你,你知不知道你整个人都是臭的?和你说话都恶心的想吐!你……”
“我最后问你一次,”柳勤不耐烦地打断,向前缓缓逼近两步,“为什么害我。”
“我……没害你!”柳婷婷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令她无法喘息。
柳勤深吸一口气,“好,姑且当不是你煽动,这件事便算了,但既然你不喜欢我,看见我都恶心,以后我们两人就别再说话。”说着,转身继续上楼。“你假惺惺的模样,我看着也反胃。”
“你说什么!?”柳婷婷大叫。
但没人回答她,柳勤已经上了三楼。
柳婷婷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仔细听,那回音还带着心虚和恐惧——为什么今天的柳勤和平时不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
高二六班,正在上物理课。
门外的柳勤深吸一口气,而后轻轻敲门。
正在讲课的物理老师徐静看见柳勤时吓了一跳,“柳同学?进来。”
为什么这么惊讶?因为两个多小时钱,柳勤跳楼惊动了全体师生。
柳勤进了教室,“对不起徐老师,我迟到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同学们看柳勤的眼神好像见了鬼一样,有好奇的、有鄙夷的、有嘲讽的。
因为是暑假,学生都不肯穿校服,尤其是女生,迫不及待穿上漂亮的连衣裙。
再看柳勤,哪怕是酷热的三伏天,依旧穿着肥大的校服,校服很脏,甚至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头发虽然临时拢了个辫子,但却也油乎乎的打绺。
“柳同学,你确定你的身体情况能上课吗?要不然先回家休息一下?”徐老师试探地问。
“谢谢老师关心,我没问题。”柳勤道。
同学们再次震惊。
因为锦县在华国东部,方言极其严重,别说学生,就是教师授课时的普通话也带着浓浓的乡音,但柳勤却说着标准普通话。
改变的还有气质。
从前的柳勤极其没有存在感,就好像生活在暗处的老鼠,又脏又胆小;但现在,同样的外表,却给人一种平静和沉稳。
跳一次楼,怎么好像换了个人?
徐老师也是懵了,“呃……既然那样,你就先回座位吧,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立刻说出来。”
“好。”柳勤穿过教室,到了最末尾靠近后门的位置。
每个班靠近后门位置都是垃圾区,放着垃圾桶,没人愿意坐在那,每个班坐在那里的学生往往都是学习最差、人缘最糟的,例如柳勤。
柳勤没有同桌,孤零零的桌子上摆着几本教科书。
柳勤找出课本,而后看向黑板。
黑板上,写满了老师列出的试题和解题过程。
柳勤很努力看,然而看不懂。
徐老师发现柳勤认真听讲也是吓了一跳,在她记忆里,柳勤永远蜷缩在教室的角落里,无论她讲什么,柳勤都不参与。
起初她提问,而柳勤别说回答,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场面十分尴尬,后来时间久了,她也就忽略这个同学了。
柳勤的目光很迷茫,但坚定。
当老师的都有个“特异功能”,能从学生的眼神里看出其到底是不是认真听课,她能看出,柳勤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