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两个问句,把柳勤问得哑口无呀。

  “第三,”张希铭慢悠悠提出,“有件事你怕是误会了,你以为我故意在贺一凡面前说出我们聚会,呵,我是无意的。”

  “你发誓?”柳勤狠狠盯着张希铭的双眼,犀利的目光如同小刀一般。

  张希铭定定看着她,好半晌,叹了口气,“好吧,我把第三条撤回。”

  “……”冲动之下,柳勤一把揪住张希铭的校服衣襟,但却发现面前这男生看外表瘦瘦的弱不禁风,但实际上块头大得很,身上满是棱角分明的肌肉,她揪着他的衣襟非但没有什么杀伤力、却好似拽着人家衣服撒娇一样。

  柳勤怏怏地放开,“原因。”

  “呃?”张希铭低头看着自己微皱的校服衣襟。

  “你刺激贺一凡的原因?”柳勤咬牙切齿。

  “炫耀。”

  “有什么可炫耀的?”

  “男人的心思,你不懂。”

  “什么心思?”

  “都说了,男人的心思。”

  “你就不能给我讲讲?”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去你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柳勤真想狠狠揍面前这家伙一顿,实在想不通面自己对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的冷静,在面对这个家伙时为什么就失效,“我不管,你快告诉我。”

  “你为什么一定要问我?你可以去问贺一凡。”张希铭道。

  柳勤一愣,“拜托,你以为人人都能猜透你那一肚子坏水?”

  “如果他猜不透,怎么会被我影响?”张希铭慢条斯理,“既然我和他达成了共识,就说明他能猜透。”

  “……”柳勤,“你真不告诉我?”

  “不告诉。”

  “好,我们绝交。”

  “柳勤你这样不公平,为什么追着我问,而不去问贺一凡?”张希铭自然是不想绝交的,“要不然这样,为公平起见,你先去问他,如果他告诉你,我也会告诉你。”

  上课铃声响,柳勤也放弃了,“你们第一节课是什么?”

  “英语,你呢?”

  “语文。”

  张希铭挑眉,“那我们怎么办?是回去上课,还是翘一节课?”

  柳勤狠狠翻了个白眼,“还用说,当然是去上课。”

  张希铭了然,眼神闪过失望,“其实偶尔翘一节课也没什么大不了。”

  “才考了一次第一,就忍不住翘尾巴了?”

  “怎么敢?”

  就在柳勤要走时,张希铭轻声道,“等等。”

  “呃?”

  “我心情不好。”

  “你心情好不好关我什么事?”

  张希铭侧过头,看向越来越亮的天际,“做个不恰当的比喻,有一位母亲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经常考第一、小儿子经常考第二。有一天,小儿子经过努力考得了第一,母亲生气了,质问小儿子为什么要用卑鄙手段抢了大儿子的第一名,却忘了,小儿子这么努力只是为了让母亲多看他一眼、他很爱她。”

  因为上课,操场上本就不多的同学也消失,无比寂静。

  一阵晨风而过,带了些许深秋的凄凉。

  柳勤怔怔地看着他,“也就是说……”

  张希铭淡淡够了下唇角,耐心等着她后面的话。

  柳勤眨了眨眼,“也就是说,你是我小儿子?”

  “……”好容易煽起的情瞬间崩了,张希铭哭笑不得,“你关注点是不是歪了?重点不是母子关系,而是……”

  柳勤噗嗤一笑,举手抚在张希铭的额头,揉着他亮泽的头发,“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当妈的努力一碗水端平了还不行?再说,我可不是厚此薄彼,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有数,别当我好糊弄。”

  张希铭无语地将某只蹂躏自己刘海的小手拨开,“上课去。”心中暗暗谴责自己弄什么破比喻,凭空比人家矮了一辈,失策!

  “好,”柳勤依旧偷笑着,只不过眼底闪过复杂,低声道,“对了,恭喜你。”

  “什么?”

  “我说,恭喜你。”柳勤以为自己声音小,又重新说了一次。

  “没听清。”

  “……”再次提高了一些音量,“恭喜你。”

  “恭喜什么?”张希铭不动声色地继续问。

  柳勤突然觉得自己上当了,咬牙切齿,“恭喜你这个笨蛋侥幸拿到第一。”

  张希铭翻了个白眼,“笨蛋?侥幸?呵呵,真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原本我没拿第一并不是拿不到,而是不喜欢那个位置,既然你这么质疑,那下一次月考我再拿个第一给你看看。”

  “好啊。”柳勤眨了眨眼。

  张希铭眯眼,“激将法?”

  “你管什么法,好用就行。”大方承认。

  张希铭失笑,“你不是喜欢打赌吗?一会和校长打赌、一会和冯尉打赌,这次也和我打赌怎样?”

  “不打。”

  “为什么?”

  “打赌是双方面的,换句话说因为互相有所求所有打赌,但我对你没什么要求。”

  “……好吧,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我对你也没所求,”张希铭伸手,抚在柳勤的头上,“不说了,上课去吧。”

  柳勤将头顶的手毫不客气地拍下,转身就走。

  柳勤走得很快,想快速甩开某人,但后面那人的腿实在长,轻轻松松就如影随形,根本甩不开。

  就在柳勤即将进入六班教室时,感觉身后那人快速赶上,轻声道,“也恭喜你,很棒。”

  “呃?”柳勤一愣,回过头,但对方根本没给她回话的机会,已经离开,向走廊前方的一班而去。

  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本以为会平复的狂跳心脏却依旧蹦跶,额头上也温热,好像那只大手依旧在额头一样。

  “很……棒?”柳勤喃喃,随后控制不住,弯起了唇角。

  ……

  当柳勤敲门进入教室时,见正在讲课的蒋老师用一种古怪地质疑眼神盯着她。

  “抱歉老师,我……迟到了。”没了方才的气势,柳勤结结巴巴险些咬了舌头。

  蒋老师思忖片刻,“事情都解决了?”

  “啊?呃……都解决了。”柳勤尴尬。

  “没什么大事吧?”蒋老太太又追问了句。

  “没有,让老师担心了。”

  “好,回去吧,认真听讲。”

  蒋老师和柳勤一问一答时,同学们暗忖——瞧瞧,这就是优等生的待遇,迟到不罚就算了,老师还格外关心。

  而同学们不知道的是,蒋老师为什么这么关心?还不是因为“事情”的另一个主人公是自己最器重的班长?

  ……

  每个人身上都有气场,因为每个人的专注力不同、专注的方向不同,所以气场也不同。

  外向开朗的人,身上带着阳光的气场;脾气暴躁的人,身上带着暴戾的气场。

  而一上午的课程过去,却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柳勤发现贺一凡的气场变了,从之前的小清高、小高傲变成了一种势不可挡、一种舍我其谁。

  同样,整整一上午,贺一凡未扭头偷看她一眼。

  下课铃响,柳勤将书本收回,一边吃吃地笑着。

  司亦瑾问,“你笑什么,说出来让我也笑笑?”

  柳勤摇头,“我的笑点不代表你的笑点,我认为好笑,未必能逗笑你。”

  “看你故作玄虚的样子,快说!”司亦瑾催促。

  柳勤道,“我笑的是,因为他从前是茫然的,所以不断找方向、找灯塔、找目标。但现在他坚定了,所以再不用看我了。”

  “啧,你这家伙怎么开始胡言乱语?难不成是考了大榜前十就‘范进中举’了?”司亦瑾打趣。

  柳勤瞪了一眼,“你才中举呢。”

  司亦瑾对另一个方向指了下,“我没中举,但你有人找。”

  一扭头,看见了贺一凡。

  柳勤一愣,“有事吗?”

  贺一凡点头,“下周开始,我继续在校长室复习,如果你碰见什么不会的题或者什么,随时来找我。”声音顿了一下,“就算是……给我个机会。”

  柳勤愣住,“你奶奶那边怎么办?”

  “一会中午回家,我就会说明。”贺一凡坚定。

  柳勤了然,“这样也好,午休回家确实太耽误时间了,无论如何,加油。”

  改变的,不仅仅贺一凡。

  一次月考,却好似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午餐,柳勤和蓝雨祁依旧在食堂解决,四人座位被坐满,只不过缺席了冯尉,多了一个张希铭。

  柳勤白了一眼过去,“一班的那个,你不觉得坐在这里尴尬吗?这是六班的位置。”十足的刁难。

  司亦瑾飘了一眼,之后小声问道,“他们两人吵架了?”

  蓝雨祁轻声回答,“不知道。”

  张希铭却老神在在,“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分什么一班六班?再说不是还要分文理班吗?也许我们两人被分到一班也说不定。”

  柳勤冷笑,“抱歉,你是理科、我是文科,我们两人不可能被分到同一班。”

  张希铭伸手一指,“我们两人分不分到同一班不重要,司亦瑾也选理科。”

  “然后呢?司亦瑾选理科,你还指望我也跟着选理科?”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司亦瑾选了理科,你就没理由排斥我自己了,要排斥就排斥两个人不是吗?”

  “喂我说,你们两人拌嘴归拌嘴,我可什么都没说,我是无辜的。”司亦瑾扭头道。

  蓝雨祁憋着笑。

  司亦瑾问蓝雨祁,“你真要学文?”

  “嗯。”蓝雨祁答。

  司亦瑾叹了口气,“你跟着柳勤学,我放心,但还是要注意休息,别学起来不要命。”

  “好。”蓝雨祁忍不住勾起唇。

  张希铭听见,低声问道,“你看看人家聊天多和谐,我们两人就不能好好聊天?原本我们可不是这样。”

  柳勤一愣,忽然想起两人刚认识时的相处模式,确实也很……和谐。

  见柳勤不说话,张希铭轻笑着问,“怎么不说话,在检讨?”

  柳勤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们刚认识时当然和谐,当时你就好像一尊代表正义的神,让我崇拜敬仰,现在呢?呵呵。”

  “现在怎么?”

  “现在就是一肚子坏水的小人。”

  张希铭也不生气,慢悠悠地吃饭,将嘴里饭菜都咽下去才道,“我从来不是神,但也不是小人,只是个普通人罢了。是人都有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东西,对讨厌的东西要攻击、要破坏,对喜欢的东西要争取、要掠夺,不是吗?”

  柳勤却如同想到了什么,脸突然红了,“不说了,食不言寝不语,吃饭。”

  “好。”

  随后,两人还真认认真真地吃饭起来,再没人说话。

  司亦瑾和蓝雨祁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换了下惊讶的神色,随后也跟着吃饭。

  ……

  蓝雨祁考进了文科大榜引起整个二高的轰动自不用说,其风头几乎盖过了首次冲入大榜前十的柳勤、以及首次夺得理科大榜第一的张希铭。

  换句话说,也因为蓝雨祁的横空出世,贺一凡并未感受到多少落榜的压力。

  各科老师们上课第一句话都是表扬蓝雨祁,各种赞美、各种鼓励,其实还有老师们的私心——这蓝雨祁最好是开窍改邪归正,别说六班的风气好了,整个二高的风气都好了许多。

  老师们变着花样的表扬的辛苦先不说,可苦了蓝雨祁。

  蓝雨祁本来就讨厌目光,今天整整一天都仿佛沐浴在目光礼中,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以至于一直低着头,用长长的中分发遮着脸。

  明明被表扬,但表现却好像被批评一样。

  而这一天,司亦瑾扭头的频率激增,眼中的笑意几乎掩饰不住。

  柳勤也很开心——枪打出头鸟,老师同学们光顾着轰蓝雨祁,放过她这个漏网之鱼,幸哉幸哉!

  一天的课程结束,晚上迎来了家教英语课。

  好在,于老师不知道蓝雨祁进步飞速,所以照常讲课,讲完课走人。

  天色暗了,柳勤和蓝雨祁将于老师送到楼下,跑到面馆里吃饭。

  两人先静静吃完面条,柳勤终还是没忍住,“雨祁,虽然你说过周一之前会给我答案,但……要不然你今天先给我透露点?”

  “我还没想好,不想说。”蓝雨祁闷闷道。

  “或者,”柳勤眼珠子转了转,“你不用告诉我答案,最起码告诉我,你这两天思考什么,行吗?”

  “我在想……”蓝雨祁欲言又止,随后摇了摇头,“后天,后天一定告诉你。”

  “……”柳勤知晓蓝雨祁是个嘴巴严的,而恰巧她也是好奇心不强的人,就没问下去。

  ……

  转眼到了周日,一片平和。

  周日难得可以休息半天,姚香林约柳勤去看望四婶,蓝雨祁有私事便没去,柳勤自己前往。

  两人在县中心市场大门集合,离得老远,柳勤便看见姚香林大包小包的拎了不少。

  快步跑了过去,柳勤不解问道,“你这是要搬家?”

  “勤勤你到了?”姚香林欢乐地迎了过去,“当然不是搬家,这些都是送四婶的。”

  “送四婶?”柳勤伸手接了一只大的袋子,怕姚香林拿着太累,“你太破费了,我怎么好意思?”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些也不是送你的。”姚香林打趣道。

  “姜越呢?”

  “姜越没来,开始集训了。”

  “哦。”

  两人向四婶的服装店慢慢走过去,柳勤心中感动不已,姚香林的东西虽然表面是送四婶,实际上也是送她的面子,“香林,我要怎么感谢你?”

  姚香林噗嗤一笑,“都说了,这是我和四婶的交情,与你无关,”紧接着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这些是奶瓶,我妈说,玻璃奶瓶比塑料的好,用热水烫一下就没味儿了,但缺点是容易碎,所以我一口气买了五个。这些奶瓶是国产的不是进口的,所以价格便宜,不过质量没问题,这牌子是县医院妇产科用的牌子。还有尿布,我妈说,农村的老人经常用成人旧衣服当尿布,不卫生不说,布料不同、吸水性不同,很容易让孩子出尿布疹,所以这些都是纯棉布裁的,白色的尿布没染色,没有刺激性。”

  柳勤看着手上拎的东西,“你们……真让我难为情。”

  姚香林吓了一跳,“难为情?哪里难为情了?你又胡思乱想什么?”

  “我一直在接受你们的帮助,但我却无以回报,”柳勤苦笑,“有时候,我真怪自己不够强大,如果我足够强大是不是就可以回报你们了?”

  姚香林赶忙道,“别胡说,你做的比我们做的太多了。你帮蓝雨祁改邪归正,这是多少金钱都换不来的!你帮我也很多,例如上回的比赛,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况且我们的交情也不是今天就结束,以后搞不好我们分在一班呢,你能让蓝雨祁上文科大榜就不能帮帮我,也让我上大榜?我专业课成绩没问题,如果文化课成绩再高些,搞不好能考上中央音乐学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