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可怜的贺一凡整整一节课都在恐惧和向往之间来回反复。
司亦瑾也不用说，心里满满是对蓝雨祁的担心。
至于路兰兰和张梦伊，一边偷偷联系孟丽和闫月，一边和自己关系特别铁的几个女生商量，要大家一起忽悠，将一切事儿办完，两个人开始像福尔摩斯一样推理。
上课不敢说话，两人就找了个本，想说什么写下来，一节课写了小半本。
终于，在万众瞩目中，第一节课下课了。
就在历史老师收拾教案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听见座位上一声吼，“大家别动！”
别说同学们被吓了一跳，连老师也被吓了一跳。
历史老师吃惊地盯着贺一凡，“贺……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学霸一声吼，肯定是有天大的事儿！
贺一凡俊秀的脸上通红，也发现因为太紧张，声音大了一些，“咳，是这么回事，我是我们班的学委，之前从没为大家做过什么，很内疚，所以……我打算做点什么出来。”
历史老师恍然大悟，“好啊。”说着，自己跑到教室门口。
忐忑的贺一凡故作镇定，走上了讲台，被全班同学盯着，后脊梁满是冷汗。
但紧张归紧张，柳勤交代的任务，他是一定要完成的。
想着，给自己打气。
“那个……孙老师，已经下课了，您不用回办公室吗？”贺一凡扭头问。
历史孙老师笑眯眯，“不着急，我待一会。”
“……”贺一凡知道人家要看热闹，但他有什么办法，两节大课之间只有十五分钟休息，他不抓紧一会就要上课了。
想着，一咬牙登上了讲台，“同学们静一静，听我说。”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好奇。
平时贺一凡学霸可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很少抛头露面，今天怎么突然上了讲台？
贺一凡深吸一口气，平稳住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上一次月考理科大榜，大家都看见了吧？我考了第二名。”说着，苦笑。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贺学霸是什么意思？跑来检讨自己？还是准备立誓追上一班班长？
“这几天，我反思了一下，为什么我会考学失利，后来发现，原来是我失去了目标，”贺一凡大声道，“虽然众所周知，我准备报考京华大学，但那个目标与其说是我的目标，还不如说是我爷爷的目标。而我，从来都是个被动完成任务的人，而不是主动追求梦想的人。人，若没了梦想就没了目标，如果没了目标就好像一只无头苍蝇，再努力的飞，也无法向前，不是吗？”
“是。”司亦瑾带头捧场。
不知不觉，贺一凡竟渐渐不再紧张，“有时候我也在想——我真的能考上京华大学吗？我的分数虽然在二高是第一名，但在一高可排不上第一。何况，一高外面还有市级重点高中、省级重点高中、更有帝都的重点高中，没人知道，京华大学对于我来说也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也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
虽然这个道理大家也知道，但贺学霸毕竟是二高的希望，大家潜意识也自欺欺人地认为他能考上。
但冷静下来、客观地想，大家也明白——哪怕是贺一凡，怕也考不上京华大学。
一时间，教室里一片凄凉。
贺一凡深吸一口气，“所以，我重新确立了目标。”
众人惊——难道贺学霸认怂了，准备换个好考的大学了？难怪今天兴师动众跑来宣布，原来是给自己找退路。
柳勤看着贺一凡，不断用眼神为其打气，不仅是为了帮蓝雨祁、也是为了帮贺一凡自己。
贺一凡看向柳勤，当接受到其坚定的目光时，紧张的心情也服帖起来。
“我的新目标是——京华大学。”
哗！
众人哗然！
有人问，“你之前的目标不就是京华大学吗？也没换目标呀？”
贺一凡摇头，“不，换了！之前的目标是爷爷的目标，现在的目标是我自己的目标。之前的目标是我完成的任务，现在的目标才是我的梦想！固然，有些人会认为我白日做梦、会认为我不自量力，但就如同柳勤同学所说，如果一个人连白日梦都不敢做，还谈什么理想、谈什么人生？还努什么力？还不如早早放弃来得轻松，不是吗？”
哗！
众人再次哗然！
无数道目光纷纷投向柳勤。
柳勤嘴角抽了抽——丫的贺一凡，公报私仇！
众人看向柳勤的目光各异，突然柳勤灵机一动，站了起来，“对，就是我说的怎么着？你能考京华大学，我也能考，不仅我考，我们所有人都可以，没人能剥夺我们梦想的权力。现在距离高考还有两年，说明我们还有两年的时间怀揣梦想，如果这两年都不敢幻想，那这一生真的再无幻想。”
教室里，有的人议论，有的人沉思。
站在门口的历史老师被触动，忍不住插嘴，“说得没错，距离高考还有两年的时间，你们可以幻想京华大学或者其他任何大学，这是你们的权力，没人有资格嘲笑或者打击，如果一个人连想都不敢想，那么他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卑微的人！最无能的人！最不可救药的人！”
瞬间，教室里安静了。
是啊，从中午开始大家就在议论蓝雨祁报考服装表演专业的事，大家嘴上不说，实际上心里都认为是在痴人说梦。
但转念一想，还没考试，凭什么质疑别人的能力和梦想？原因怕是——他们自己的自卑。
作为考生，谁没梦想过考上京华大学？儿时谁没梦想过成为伟人、名家，但从什么时候开始丧失了梦想？
不仅自己没了梦想，听见别人有梦想还忍不住踩一脚、拽一下，好像自己落下地狱就不想看到别人去天堂，想多拉几个入地狱一样。
当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的阴暗，众人沉默了。
人生真可怕，是什么让他们从内心阳光的人变成这样内心阴暗的人？
“柳勤同学，请坐，”贺一凡彻底放开了，不再拘谨，“同学们，我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但因为我心胸狭隘，整天只关注自己一个人的成绩却忘了自己的责任和担子，我检讨。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重新承担起学习委员的职责，督促大家、帮助大家，让我们每个人敢梦想、更敢向梦想前进。”
教室里一瞬间安静，三秒钟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孙老师很感动，也跟着鼓掌。
贺一凡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现在，请大家拿出一张纸。”
众人不解，但还是听话的掏出了本，在本子上撕下了一张纸。
“首先，写下自己的名字。”
安静的教室里响起了笔尖触碰木桌的声音。
“接下来，写下大家梦想的大学，”贺一凡沉声，“暂时不要考虑自己的成绩，距离高考还有两年，我们还有时间！柳勤同学能用两个月考上了文科大榜前十，说明我们每个人也都能，请写吧。”
许多人动笔写，许多人在思考。
柳勤在纸上写“京华大学”四个字时，用尽全部力气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因为——她想笑。
给别人灌鸡汤是灌鸡汤，但她自己心里还是有13数的。
这些十几岁的小孩子好煽动，但她已经是个快三十岁的成年人了，怎么可能不想笑？
京华大学？真逗！她怎么不说想竞选米国总统呢？
控制！一定要控制，不能笑场！
就这样，柳勤用尽全力才控制了面部表情，一本正经地将纸条交给了游走在座位之间的贺一凡。
当贺一凡接了纸条后，清秀的面颊掩饰不住笑容，“柳勤，我们一起努力好吗？京华大学见。”
柳勤终于没忍住，“你的意思是，明天我们就不见了？你退学还是我退学。”
“我不是那个意思。”
司亦瑾翻了个白眼，把纸交给贺一凡，“柳勤你够了哈，人家一凡刚帮你办事，你就这么捉弄他。”
“帮谁办事？”柳勤直接怼了过去。
司亦瑾怂了，“帮我行吗？帮我办。”
“呵呵。”
有其他同学交纸，贺一凡去收。
司亦瑾对柳勤低声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刚刚的冷笑特别像一个人。”
“谁？”
“你猜？”
“……”柳勤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平日里呵呵来呵呵去的，只有那个家伙。
很快，贺一凡收好了纸条。
当贺一凡来到白诗诗面前时，白诗诗本以为贺一凡不会理她，但却见贺一凡对她平静道，“白同学，你的呢？”
“啊？在这里！”说着，将纸交了过去。
贺一凡看了一眼，白诗诗写的是本省的一个师范大学，“希望你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努力学习。”
“好……的。”白诗诗结结巴巴地回答。
贺一凡来到苏若馨的座位旁时，苏若馨将纸交了上去，却没正眼看贺一凡。
同样，贺一凡也没看她，“于松，你的呢？”
“哼。”于松则是狠狠瞪了贺一凡一眼，之后交了纸。
就这样，几乎全班同学都交了纸，有些生性洒脱的真的写了最憧憬的大学，有些性格内敛的则是写了靠谱一点的目标。
下午的第二节课，也是周六的最后一节大课，化学。
司亦瑾见到柳勤拿着笔在纸上无规律的乱画着，小声问道，“你做什么呢？”
“思考。”
“思考什么？”
“不告诉你。”
“……”
下课，放学。
柳勤收拾好书包后，便出了教室，慢悠悠地走着。
走出了教学楼，好像走累了一样，干脆就坐在一旁的花坛上。
三、四分钟后，有一人走了过来。
“在想什么？”是张希铭。
柳勤扫了一眼周围，压低了声音，“明天下午有时间吗，给我。”
“有，在哪见面？”
“万家灯火。”
“好，还有事吗？”
“没了，再见。”说着，柳勤跳下花坛便向校园门口而去，张希铭也转身离开，两人之平静，仿佛只简单打了招呼而已。
夜晚。
当蓝雨祁回到家时，房间里已经满满的香气。
脱掉大衣，换了拖鞋，蓝雨祁拖着疲惫的身体一屁股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好香，是什么？”
“你最喜欢的骨头汤，”柳勤从厨房中探头出来，“买的是牛骨，带骨髓的那种，老板说这种骨头最有营养。因为时间来不及，所以放在高压锅里炖的，不过今天的亮点并不是骨头汤。”
“哦？什么？”蓝雨祁好奇。
“你先洗手，一会我就告诉你。”柳勤神秘兮兮一笑。
蓝雨祁贪婪地闻了一下，之后到洗手间洗手。
当从洗手间出来时，发现骨头汤已经用砂锅盛好放在桌子中央，砂锅一旁是柳勤做的泡菜，清脆酸甜辣的那种。
“你在盛饭吗？”蓝雨祁问。
“是啊。”不一会，柳勤端来一只浅口碗。
“炒饭？”
“对。”
“呦呵，里面的配料不少，”蓝雨祁拿起筷子拨了拨，“鸡蛋、胡萝卜、蘑菇、虾仁、鱿鱼。”
“还有一种神秘配料。”柳勤笑眯眯。
“什么神秘配料？”
“你不尝尝，怎么知道是什么？”
于是，两人便开饭。
炒饭虽不算油腻，但毕竟是炒饭，而牛骨汤说不腻是假的，好在泡菜可以解腻。
“味道真不错，”蓝雨祁赞不绝口，“我知道了，神秘配料是咖喱粉，对吗？”
“不对。”柳勤摇头。
“是什么？”
柳勤伸手，将掌心朝向蓝雨祁，“是这个。”
蓝雨祁很仔细地看，“你这手心明明是空的，到底是什么，别卖关子了。”
“是满满的爱意呀。”
“……”蓝雨祁面孔扭曲，“拜托，别这么狗血行不行，可肉麻死我了。”
“哈哈哈哈！”
瞬间，满是香气的餐厅里，洋溢了笑声。
蓝雨祁白了一眼，“你真是没同情心，我今天差点被肢解，晚上你还要这么捉弄我。”
“肢解，怎么回事？”柳勤一愣。
“昨天是站立，今天是柔韧性，需要一字马。”蓝雨祁生无可恋地喝牛骨汤。
“一字马？”柳勤有了兴趣，“怎样？你之前学散打应该可以一字马吧？”
“嗯，当时确实可以，但后来长时间不用，就下不去了。”
“那怎么办？是不是需要恢复？”
“恢复？呵呵。”
“怎么？”
“形体老师才不给恢复的时间，就在我努力下一字马时，她突然来了一脚，就这么生生给我踩了下去。”
“呀！”柳勤下意识叫了一声，“不会受伤？”
“怎么不会受伤？她那种做法搞不好就造成韧带拉伤，还好我这身子骨皮实。”
“其他人呢？有拉伤的吗？”
“每个月都有拉伤的。”
“拉伤了怎么办？”
“回家养着，养好了继续回来压。”
柳勤惊呆了，“真……真的？太恐怖了吧？”
“还能怎么办？要么就放弃艺考，要么老实压腿，高考不听解释也不需要眼泪，这是游戏规则。”蓝雨祁嘴里嚼着米饭，一边吃一边说，好在声音虽含糊但勉强能听清。
柳勤叹了口气，“是啊，你说对，高考不听解释也不需要眼泪。”
蓝雨祁眼神闪了闪，突然笑了，“昨天教靠墙壁站，今天教你一字马怎样？”
柳勤嘴角抽了抽，“……算了，看你那表情就知道有多痛苦。”
蓝雨祁挑眉，“怂了？”
柳勤冷哼，“呵呵，姑奶奶字典里就没有‘怂’字。”
于是，晚饭结束，刷了碗打扫了餐厅和厨房顺便消了食后，柳勤便在蓝雨祁的指挥下一字马起来。
蓝雨祁见柳勤成功一字马，很是吃惊，“你可以呀，竟然能顺利下一字马。”
柳勤失笑，“还不是当时跟着张希铭学拳击时练的？哦对了，有一阵子我不是每天跑步训练体力吗，那时每天也拉伸一下，日复一日，不知不觉就下了一字马。”
蓝雨祁挑眉，“就算你下了一字马，但如果应付艺考，可远远不够。”
“为什么？”
“柔韧性不够，虽然我还没达到柔韧，但看其他学生练过，你要不要试试。”
柳勤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最后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好，我试试。”
蓝雨祁回房间拿了四个抱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