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柳勤你知道吗,这个奖不仅仅是你朋友所得,也属于你的。”化妆师边走边说。

  “为什么?”柳勤皱了皱眉。

  “因为你成功解决了她的礼服难题,如果没有你,就凭和主持人撞衫足以失去印象分,”化妆师回过头,郑重其事,“刚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为你感动、为你激动,这个奖,最少三分之一属于你。”

  “……”柳勤只觉得一大盆狗血的心灵鸡汤从头泼到脚,让她忍不住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然而柳勤不知道的是,更大的狗血还在后面——

  台上,盯着刺眼的舞台镁光灯,姚香林成功找到化妆师和柳勤,不着痕迹地对化妆师挤了挤眼睛,表示感谢。

  化妆师也对其做了一个“ok”的手势。

  ——时间要回到十分钟前,等待颁奖的选手站在舞台后面,主持人陈词激昂地在舞台上煽情。

  姚香林发现柳勤不在,想亲自去找,但被拦住。

  如果一会颁奖环节开始,第一名得主却不在,这算什么?这是播出事故!

  姚香林急得直跺脚,却正好看见台后聚集的工作人员。

  灵机一动,便托付化妆师去找柳勤,于是便有了刚刚的一幕。

  恢弘的颁奖音乐声响起,伴随着主持人宣布名单,得奖选手逐一走上舞台。

  紧接着便是颁奖嘉宾进行颁奖。

  首先颁发的是优秀奖十名,颁奖嘉宾是锦宜市籍的几名着名歌唱演员,奖品包括奖杯、证书以及奖金。

  接下来是三等奖五名,颁奖嘉宾是的电视台的领导,奖品依旧是奖杯、证书以及奖金。

  二等奖两名,颁奖嘉宾是锦宜市文化部的领导,奖品依旧。

  当这些奖项全部颁奖完毕,选手们都退到后面。

  主持人上前,男主持人沉下声音,“接下来要颁的是,本次友宝杯锦宜市电视台第三届歌唱大赛的一等奖。”

  紧接着,女主持人接道,“夺得第一名的选手是一名即将步入高中二年级的学生,其是着名歌唱家纪宏瑞的学生,也是多次夺得少年组歌唱大赛冠军的选手,她就是——姚香林。”

  紧接着,台下轰鸣掌声。

  柳勤疑惑,低声问身旁的化妆师,“化妆师姐姐,纪宏瑞很有名吗?”

  化妆师笑着点头,“对,纪宏瑞是我国着名的女高音歌唱家,国家一级演员,你没听说不奇怪,你们这个年纪更喜欢通俗歌曲多一些,对美声应该不了解。”

  柳勤状似明了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震惊,原来姚香林还有这么显赫的老师。

  男主持人继续道,“姚香林选手夺得此次大赛后,便会代表锦宜市参加省歌唱大赛、参加全国青年歌手大奖赛,我们祝愿姚香林选手能取得更多的成就,成功之路越走越远。”

  女主持人高声道,“祝贺姚香林选手,那么,由锦宜市副市长刘副市长为姚香林同学颁奖。”

  瞬间,再次掌声如雷。

  不知不觉,柳勤也被这种高涨的情绪所带动,不断拍手起来。

  一名穿着黑色得体西服的文雅中年男子上前,面带和蔼微笑,从礼仪小姐手中接过奖杯,递到姚香林的手里,姚香林立刻浅浅的鞠躬表示感谢;再从礼仪小姐手中接过证书,递给姚香林,姚香林再次鞠躬表示感谢,最后两人握了个手,算是颁奖结束。

  主持人将话筒递给了姚香林,姚香林开始说起了之前准备好的获奖感言。

  不外乎什么感谢领导、感谢老师、感谢家乡的父老乡亲的支持,以及感谢锦宜市电视台举办了成功的歌唱大赛,她一定会用实际行动来回报家乡等等等。

  不知为什么,柳勤有种想笑的冲动,因为想到了十几年流行的自黑。

  十几年后的获奖感言哪像这样中规中矩?往往都是出其不意,要么自黑、要么搞笑,因为十几年后的人已深深知晓一个道理——知名度才是一切!

  为了知名度,有的人可以在红毯上频频摔倒、可以伪装成礼服脱落,何况是获奖感言?恨不得说出全天下最出彩的获奖感言,能被所有媒体转发的那种,哪会是这样的套词?

  突然,姚香林话锋一变,“今天站在舞台上,我和大家说句实话,刚刚我所感谢的那些人都是假的,除了我的老师纪宏瑞女士外,我唯一感谢的便是我的好朋友柳勤!如果没有她,也许几个小时前我已经被困难打倒,多亏了柳勤,帮助我战胜了困难,这个奖杯不属于我,而属于我的好友柳勤!”

  说着,对着柳勤的方向举起了奖杯。

  顿时,所有摄像机都猛地转向柳勤方向,柳勤立刻被闪光灯晃得睁不开眼。

  全场哗然。

  化妆师惊呆,有种想晕的欲望,“完蛋了,完蛋了,演出事故!演出事故!”

  柳勤也是惊呆了——刚刚淋在她身上的心灵鸡汤还没干透呢,又一盆鸡汤!?

  虽然瞬间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有些尴尬,但不得不说,就凭这独特的获奖感言,姚香林真是要出名了。

  突然,化妆师快速低声道,“柳勤,笑!快笑!”

  柳勤一头雾水,“笑什么?”

  “那么多机位对着你呢。”

  “……”

  果然,柳勤一抬头看见一个个黑乎乎的镜头对准她的时候,别说笑,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此时此刻,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别愣着,笑呀!”化妆师尽量维持表明不动声色,口型不变地催促着。

  “……”事发紧急,柳勤终于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分钟后,摄像机镜头一一移开。

  柳勤只觉得后脊梁一阵冰凉,头重脚轻,“化妆师姐姐,这比赛是录制的吧?能不能麻烦姐姐和导演商量下,一会把那段特写掐了?”

  化妆师见一向淡定的柳勤面色苍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抱歉,我不是借机打击你,但……但这是直播,哈哈哈哈……”

  “……”柳勤腿一软,险些没跪地上。

  ……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装修风格雅致的房子里,中年男女主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的正是这锦宜市歌唱大赛的直播。

  女主人笑呵呵地对丈夫说,“香林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歌唱得也好,真不知道这闺女是怎么教的,怎么就这么杰出呢?”

  她的丈夫虽然人到中年,但却浓眉大眼一身正气,长相也是十分英俊,“是啊,香林这孩子不错。”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军。

  张希铭的长相不像父亲张军,更像母亲冯姿桦一些,容貌清秀、身材修长,一头乌黑的短发柔软光泽,高鼻梁,细长的眼睛,现在是偏偏美少年,向前推十几年,抱着出去人家都以为是个女孩子。

  冯姿桦越想越郁闷,“哎,都是因为计划生育,不然我真想再要个女孩,如果我们希铭是女孩多好?我也让他学唱歌跳舞,穿着美美的裙子去参加比赛,拿大奖。”

  张军完全没有顺着自家媳妇的意思,凉凉的泼冷水,“你确定喜欢女孩?当初你知道自己生了儿子,高兴的一口气吃了十二个鸡蛋你忘了?再说,如果你想培养,难道男孩就不能培养?我不反对儿子搞文艺。”

  正如张军所说,如果让冯姿桦再选择一次,她还是选择男孩,因为东山省最是重男轻女。

  被拆穿后冯姿桦有些下不来台,瞪了一眼,“你还说?你以为我不想让他学文艺?如果不是你从小带着他跑步又打拳,他能对文艺这么排斥吗?都怪你!”

  一本正经的张军偷偷笑了,笑得狡猾。

  没错,他就是故意带着儿子打拳的,因为张希铭从小长相清秀像女孩,如果再被冯姿桦培养唱歌跳舞,养出来个娘炮怎么办?男人就得有男人的样子,必须要打拳!

  冯姿桦越想越不甘心,“我说张军,我们商量下,别让希铭考警校行不行?我们家有你一个警察就够了,你看看你工作多忙?平时经常加班就算了,过年也得值班!还有……当警察多危险?你还记得你那个被调走的同事吗?就是得罪了人,被砍了十几刀,差点就丢了性命,你自己危险就危险了,难道你让儿子也这么危险?”

  本来还笑着的张军瞬间板下了脸,“考不考警校是他的选择,我不过多干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让他当警察!”冯姿桦急了。

  正在这时,张希铭从房间里出来,听见父母又吵了起来,忍不住喊了句,“爸,妈,你们别吵了,我确实想考警校当警察,不是因为我爸的影响,是我自己喜欢。”

  冯姿桦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

  张军见媳妇的火力要向儿子身上发泄,赶紧伸手一指电视,“姿桦快看,香林那孩子要说获奖感言了。”

  张希铭、姚香林和姜越为什么感情这么好?因为他们三个人从小就是老邻居、青梅竹马,甚至连出生都是在同一家医院,不仅一起长大,幼儿园、小学、初中也都在一起。

  姚香林学音乐、姜越练体育,两个人的成绩都不好,但张希铭成绩却一直优异。

  那么张希铭为什么沦落到锦县二高?因为中考前的一周张希铭发了高烧,当时进入中考考场时温度在三十九度以上,走路都是打晃的,发挥自然不好。

  本来冯姿桦是想找关系让张希铭读一高,但张军却死活不同意,认为考上就是考上、考不上就是考不上,不能作弊,冯姿桦差点和张军闹离婚,最后是张希铭认同父亲的话,读了二高。

  张军的心思很简单——做人就要有担当,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负起责任,不能推脱不能逃避。

  电视机里,姚香林开始抑扬顿挫的“背稿子”。

  冯姿桦再次嘟囔起来,“好好的姑娘,为什么没看上我们家希铭,看上姜越了呢?”

  张军也看着姚香林,“姜越那孩子看起来人高马大,实际上心思细腻也柔软,以后肯定是个疼老婆的,香林选姜越没错。”

  冯姿桦差点被气炸,“姜越会疼老婆,难道我们希铭就不疼?”

  张军声音很淡定,“我们家希铭更理想主义多一些,换句话说排在他精神世界第一位的是自己的梦想,这样的人不会随意为一个女人改变原则,如果我有女儿,不会让女儿选择这种男人。”

  “……”张希铭。

  “张军你什么意思?你今天就是想和我对着干是吗?希铭什么样还不是你生的?希铭的性格和你一模一样,所以你一直不肯为了我改变,对吗?”冯姿桦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指着张军的鼻子大叫。

  张希铭揉了揉额头,猜到父母又要吵架了,如果夫妻生活就是这样天天吵架,他宁愿一辈子不结婚。

  而就在张希铭准备借着去厕所远离战场时,屏幕上却出现一个人的脸。

  那是个高中女生,马尾辫,碎刘海,面颊消瘦,五官精巧。

  女生一脸的震惊,少顷又硬生生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这女生不是别人,正是柳勤。

  张希铭就这么愣愣地盯着电视机屏幕,直到特写画面消失后的一分钟,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张军和冯姿桦吓了一跳,“希铭,你见父母吵架就这么高兴?”

  张希铭扶着沙发扶手,另一手捂着肚子,“不是……妈别生气,我不是……看你们吵架笑,是因为刚刚电视上那个人。”

  “哪个人?”冯姿桦看向电视,见主持人正在说结束语,“姚香林?主持人?”

  “不是她们,是刚刚那个特写,面色很难看的,爸难道你没认出来?是柳勤呀。”想到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柳勤一脸懵逼的样子,张希铭再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张军一愣,“什么?柳勤?她在电视台?”之前一直专注吵架,没看电视屏幕。

  突然,电话铃声响了,张希铭跑去接了电话。

  “你好,请问找……”

  还没等张希铭说完话,电话对面那高亢的女声已经喊了起来,“希铭我是香林,我请你吃饭,我们还有一个半小时到锦县,你速度出来。哦对了,你先去姜越家,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吃完寿宴了,无论你想什么办法都要把他拖出来。”

  “庆功宴?”

  “不是,是感恩宴。”

  “感恩?”张希铭不解,“感谢谁?”

  “当然是柳勤呀,如果今天没有柳勤,我真的死定了,不说了我挂了,一个半小时后到学校门口的烧烤店,如果我见不到你们,就打姜越。”连珠炮说完,便是嘟嘟声,姚香林挂了电话。

  张希铭拿着话筒皱了皱眉,“感谢柳勤做什么?”脑海中出现之前柳勤懵逼的脸。

  “希铭,谁的电话?我好像听见什么庆功宴?”冯姿桦问。

  “哦,是姚香林,说要招待我们感恩宴,晚饭我不吃了,在外面吃。”说完便回房间换衣服。

  因为三人感情确实好,别说出外吃饭,偶尔也到彼此家中吃饭,冯姿桦也就习惯了,收回了眼神继续和张军吵,“你给我说明白,我哪里对你不好?你凭什么不为我改变?”

  张军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回了房间。

  “你干什么去?”

  “我去所里看看。”

  “你今天休息,去派出所干什么?”

  “今天小王值班,我去瞧瞧,一会就回来。”

  小王是新分到派出所的小民警,被张军带着,算是师徒。

  冯姿桦哪能看不出来张军要溜,“张军你不许走,今天没个结果,我不让你出家门!”

  张希铭换了件t恤和浅蓝色牛子裤,趁着老妈还没“封门”,速度出了去。

  锦县很少有外来人口,居住的都是本地人,所以一般家里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家也都在县里,张希铭很快就把姜越找了出来,两人到烧烤店里等着。

  已经临近傍晚,天气炎热,烧烤店生意特别好,人们也喜欢在饭店外面支个小桌吃烤串,换个词儿就叫大排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