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尴尬。
先不说今天柳勤把人家卷纸撕了,硬生生拉人家当垫背的,就说两人之前的关系也超尴尬。
……那个情书,是否给他造成了困扰?是否让他沦为笑柄?
将心比心,柳勤认为如果她是贺一凡,被那样的一个女生公众表白,也会不舒服吧?
虽然已经解释过情书不是她写的,但显然他不信,搞得她想再次解释一下,但转念一想,解释了又能怎样?只是旧事重提罢了。
办公室没人说话,气氛越来越尴尬。
终于,贺一凡轻咳了几声,“今天的事……对不起了,是我没想那么多,早知道就提早说出来真相。”
柳勤眼珠子转了转,也不动声色,“没什么,赵冬妮陷害我,是我和她之间的恩怨,如果你当面提出来,搞不好被牵连。正义是相对的而非绝对,换成我是你,也不会立刻说出来。”
柳勤的话让贺一凡不舒服,有种嘲讽自己是胆小鬼的感觉。
“哦对了,你胳膊怎样了?”柳勤侧过头,去看贺一凡的手臂。
贺一凡伸手弯曲了下手臂,“已经痊愈,本来也不是很严重。”
柳勤突然咧嘴笑了,“谢谢你救了我,给了我两次生命。”
“两次?”贺一凡不解。
柳勤笑而不语,当然是两次,前后两世。
贺一凡疑惑,“为什么说是两次?”
正在这时,贺校长走了进来,不仅拿了几张题纸,还拎了一个录音机。“现在距离下午考试还有三个半小时,你们两人重新考试,就在校长室,我亲自监考。”
柳勤顿时高兴起来,“真的?太好了,谢谢您校长,您是我这辈子最崇敬的人了。”
柳勤的由衷而语,却被贺校长当成了拍马屁,“柳同学这不是嘴巴很甜吗,怎么对你们班主任时总想吵架呢?崔老师性格虽然圆滑一些,但教学质量是不错的。”
柳勤听贺校长评论班主任,噗嗤一笑,“贺校长英明,这都能看出来。”
贺校长笑着摇头,“当了二十几年校长,怎么能看不出来?”声音顿了一下,“还有一件事,刚刚你说的分班是谣言,这次考试不会分班。”
柳勤一愣,“为什么?不分班怎么出成绩?”
“如果分班,不意味着放弃了一部分学生吗?”贺校长道。
“如果说分班放弃了一部分学生,但不分班不是也放弃了一部分学生?”柳勤有些着急,“不说别的就说我们班,我们班里的蓝雨祁,校长您知道吧?六班被蓝雨祁一帮人搅和得乌烟瘴气,那么多想学习的学生怎么办?对他们岂不是不公平?”
“所以我把一凡放在了六班。”贺校长理直气壮。
“呃……”柳勤。
“柳勤同学你不懂,对于坏学生的拖累,一名尖子生的带动更重要,之所以因为六班有蓝雨祁,我才把一凡放在六班以做弥补。”贺校长道。
柳勤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过去,“不不,校长请等等,难道校长就不想想,蓝雨祁对贺一凡的影响吗?如果六班没有蓝雨祁这样的同学而只有学习好的同学,在一个良好风气和氛围带动下,贺一凡的学习成绩岂不会更好?”
贺一凡叹了口气,“柳勤,别说了。”口吻中满是无奈。
贺校长顿时如同老顽童一般吹胡子瞪眼,“我从小就教导一凡,要出淤泥而不染,无论周围环境怎样,都要坚定自我不受影响!这也是对一凡的考验。”
“……”从前贺校长如同伟人一般的形象,在柳勤脑海中顿时四分五裂——这老头也忒……偏执了吧?
没错,只有偏执能形容他。
柳勤叹了口气,却不知道二高拥有贺校长这样的校长是福还是祸,二高如果换成一个抓成绩的校长,搞不好能出更多的尖子生吧。
想着,看向身旁的贺一凡,更为同情了。
外人都以为作为校长的孙子,贺一凡有许多特权,但柳勤却猜测,与特权相比,枷锁应该更多。
贺同学……真可怜。
“不是要考试吗?”贺一凡平静的声音中,带了一丝不耐烦。
“是,来考试,”贺校长打量了下自己的校长室,见能做坐人的地方只有办公桌和沙发,然而沙发前面的茶几毕竟很矮,长时间做题不会舒服。“一凡,你坐沙发上答题。”
“好。”贺一凡早就料到自己迂腐的爷爷会大义灭亲,直接坐上了沙发。
柳勤也看出其中的门道,“贺校长,让我坐沙发吧,我个子小,在茶几上不会太难受。”她撕了贺一凡的卷纸,拉人家当垫背,现在哪好意思在让人委屈在沙发上?
“不用!”断然拒绝的不是贺一凡而是贺校长,“让那小子吃点苦,柳勤你坐办公桌。”想了想,“来,柳勤,你坐这里。”
说着,搬来了一张椅子,放在了办公桌的对面,背对着贺一凡的方向。
换句话说,防止柳勤看到贺一凡的卷纸而作弊。
柳勤哭笑不得——她的视力虽然正常,但也不是千里眼,离得这么远哪能看清贺一凡卷纸上的字?
看着贺一凡委屈趴在茶几上,柳勤竟忍不住想笑,但只能憋着。笑声好歹憋住了,可惜双肩的颤抖泄露了笑意。
贺一凡抬头看见颤抖不已的柳勤,双眉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又低头看题纸。
柳勤惊讶的发现,题纸竟然——换了一套。
贺校长乐呵呵道,“实际上每次考试,我都让教师出两套题纸,为的就是防止作弊。”
柳勤很无语,一个校内的小考试而已,用得着这么折腾可怜的老师吗?
这一次,柳勤不仅怜悯二高的尖子生们,又怜悯老师起来。
别看这次考试只有两个人的,但贺校长要求却十分严格,完全按照考试的时间进行。
先播放英语听力录音,之后进行笔试。
两个小时后,柳勤终于晕晕乎乎的交了题纸——连续两场英语考试,差点把她烤糊了,满脑子都是各种单词、时态、语法。
交了题纸后,柳勤发现身后早就没了人,“校长,贺一凡呢?”
“哦,他一个小时前已经交卷了,当时你答题特别投入,所以没发觉。”贺校长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这孩子毛毛躁躁,我都说了让他再仔细检查几次,他偏不干,扔下卷纸就走了。”
“……”柳勤很想说,贺一凡不是不想检查,而是蜷缩在茶几上太难受了吧?“那校长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贺校长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张纸片,“这个是教师食堂的餐券,你过去把午饭吃了吧,还有不到一个小时要考数学了。”
柳勤眼珠子转了转,很痛快的接受了,“谢谢校长。”能省一顿是一顿,何况这个时间,学生食堂早就结束了,校外的摊位也没什么盒饭了。
出了校长室和教学楼,柳勤脑海中不断回放贺校长迂腐的可爱,以及贺一凡的无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世界真是奇妙,每个人都有个与表面看起来不同的性格,谁能想到那么仁爱大度的校长实际上是个偏执的倔老头?
重活一世,竟让她看到许多从前没发现的趣事,从前未发现的风景。
柳勤没想到的是,教师食堂竟然是自助餐,虽然过了饭点,很多好菜都没了,但柳勤依旧吃得十分满足,敞开了努力吃,就连盛饭的大妈都一直夸,就爱看柳勤这样能吃的孩子,女孩子家家吃那么一点点像猫食似得怎么长个?
柳勤一边满足地吃着,一边暗搓搓的想,她现在才十六,如果这么努力的吃吃,会不会再长点个呢?她现在个子只有一米六,如果放在南方还不错,但在北方、尤其是以人高马大着称的东山省,这个子真不算什么。
柳文力和于红安的个子都不矮,而柳勤个子不高,原因是营养不良。
幻想着自己再长高个几厘米,柳勤更有动力吃饭了。
……
当柳勤到班级时,本来闹哄哄的教室瞬间死寂一片,众人都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盯着柳勤。
柳勤眉头动了动,刚要进去,身后却有人拽了她手臂。
“勤勤,我喊了你一路了,你没听见?”百灵鸟一般婉转的声音,是姚香林。
柳勤回过头,见姚香林噘着嘴,一脸的委屈,“抱歉,一路上我一直在背公式,不过……你为什么不跑着追上我?”
“跑?呵呵呵呵呵,你以为我没跑?你走路带风,比我跑得还快好吗?”姚香林更抱怨。
柳勤无奈,低头看了看自己筷子一样的双腿,“不是因为我走路带风,是因为你跑得太慢,话说你真的不考虑练习一下跑步吗?有氧运动能增加肺活量,对你唱歌有好处。”
“不练不练,我讨厌一切出汗的活动,”姚香林摇头如拨浪鼓,想起所来目的,赶紧道,“勤勤,我听六班的同学说,你英语考试因为作弊被赶出考场,还大闹考场把你们班贺一凡的卷纸撕了?”
柳勤无奈,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撕了贺一凡的卷纸是真的,但考试作弊是假的,有人陷害我。”紧接着把上午考试时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姚香林顿时就火了,“到底是谁陷害你?气死我了,你快告诉我她是谁。”
“算了,都过去了,你也回去考试吧。”说着,转身就要走,但又被姚香林拽了回来。
在姚香林的软磨硬泡中,柳勤终于说了出来,“赵冬妮。”
“赵冬妮?原来是她!?”姚香林咬牙切齿,“这个家伙,真是死性不改。”
柳勤惊了一下,“你认识她?”
姚香林皮笑肉不笑,“我能不认识她?这家伙是我初中同学,从初一开始暗恋希铭,到初二表白,初三更是天天粘着希铭。尤其是我们初三时,有两个火箭班一班和二班,希铭在一班,赵冬妮在二班,赵冬妮天天跑到校长室软磨硬泡,非说自己的幸运数字是一,死活也要去一班。我给你说,初中三年绝对是希铭的噩梦。”
柳勤抽了抽嘴角,“有女生喜欢,这是好事,怎么能是噩梦呢?我看不是张希铭的噩梦,是你的噩梦吧?”
“你怎么知道?”姚香林被拆穿了,压低了声音,“哼,虽然我男朋友是姜越,不喜欢张希铭,但我就是看不上她。”
“每个人都有追求喜欢的人的权力,”柳勤认真道,“如果是这个原因,我对赵冬妮陷害我的事,还有了释怀。”
“释怀?你疯了吧?”姚香林吃惊。
“没疯,倒不是原谅她,最起码我知道她为什么针对我、陷害我,”柳勤的声音顿了一下,“我最不解的,是毫无缘由的对我有敌意,让我心里瘆得慌。”
“谁?”姚香林问。
正在这时,铃声响了,监考老师拿着卷纸走了过来,“这不是姚香林同学吗?要考试了,你怎么还不回去考试?”
“老师好,”校园红人的姚香林对监考老师露齿一笑,飞快扭过头问,“快告诉我,那人是谁?也许我能查出来呢?”
柳勤心底燃了希望,低声道,“苏若馨。”说完,就转身入了教室。
“苏若馨?”姚香林瞬间就懵了,苏若馨在高二也算是风云人物了,倒不是有什么才艺,而是因为长得漂亮、性格温柔、学习也好,是男生们的梦中情人,而冲洗照片的那次,就是苏若馨冲洗的,虽然最后白诗诗承认自己是幕后黑手,但当时也觉得苏若馨有点诡异。
姚香林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向班级走。
另一边。
柳勤回了座位,发现自己前面的位置空空如也。
她不知道赵冬妮为什么缺考,但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真不理解这些孩子们,有这么好的条件却不好好读书,一天天爱来爱去个什么劲儿,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突然,柳勤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看见身旁的贺一凡用一种诡异的眼光看着她。
两人对视了一下,贺一凡淡淡地转过眼去,柳勤有些心虚——她这种老阿姨式的口吻会不会让人起疑?会不会让人发现她重生的事实?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她说出来重生也没人相信,最多认为她中二病发作罢了。
讲台上,监考老师照例读完考场秩序,随后就开始发考卷。
因为这一科是考数学,所以额外给了一些纸。
上午连续考了两次英语,柳勤现在还有种看英语单词的感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投入到数学的考试中。
下午的考试也十分顺利,只不过赵冬妮再没出现过。
赵冬妮的消失,一直持续到全部考试结束,周一正式开学。
……
虽然大家天天来上课,但开学第一天很多人依旧能感受到新学期、新气象,例如苏若馨。
没错,白诗诗到班主任那里软磨硬泡,想和苏若馨换桌,但班主任却不同意,原因是白诗诗学习差一些,自律性也差,不能耽误了贺一凡同学,毕竟贺一凡同学背负使命,全班都知道。
无论白诗诗怎么立军令状、怎么写保证书,班主任都不同意,最后崔明泰使出了杀手锏,质问白诗诗说,别以为他不知道白诗诗打什么主意,白诗诗这才放弃。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苏若馨终于如愿以偿,与贺一凡成为同桌。
班里的第一学霸和班花坐在一起,赏心悦目。
另一对令人瞩目的,要数司亦瑾和柳勤了。
如果说贺一凡是第一学霸,那么司亦瑾就是第一校草,其帅气颜值高,更有种优雅的贵族气质,即便是站在人群里,也让人第一眼去注意他。
相比之下,柳勤就实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柳勤瘦瘦小小,虽然皮肤白皙,但五官却很寡淡,换句话说,淡淡的眉毛、干净的眼睛、不大不小的鼻子、不凹不凸的嘴巴,虽然仔细看去有种如同水晶的纯净,但离得远了,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换句话说扔人海里找不到的那种。
一张书桌,高大的司亦瑾和瘦小的柳勤坐在一起,更显得柳勤楚楚可怜。
如果说司亦瑾是豪门贵公子,那么柳勤就是个跟班小女仆,一身的奴味儿。
因为强大的反差,司亦瑾和柳勤组合瞬间就碾压了贺一凡和苏若馨组合,众人都时不时地看向前者。
柳勤很无奈,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回原本的位置也不想和司亦瑾坐在一起,这种感觉就好像突然把她从后台拽到前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