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蓝雨祁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外人的眼光，或者说一直在意。
柳勤安抚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不徐不缓道，“我们啦啦队总人数是偶数，原本蓝雨祁领舞，我们一直是按照奇数排列队形。这样的队形斜对角很容易出现缺陷，平日里的彩排都出现过错误，何况是真正比赛的时候，难免紧张。如果苏若馨自愿当领舞真是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只要她当了领舞，我们队列重新变成偶数，这样将我们队伍最后一个弱项也填补了，得胜的几率大很多。”
邓倩道，“对呀，柳勤你太聪明了！”
几不可见，蓝雨祁捏紧的拳头缓缓放开。
彭教练也知道队列上的缺陷，问蓝雨祁，“你觉得呢？”
蓝雨祁撇了一眼，“随意。”
柳勤憋着笑，语气却坚定，“一定要两个领舞！”
“对，就两个领舞吧。”邓倩也道。
路兰兰捅了捅张梦伊，两人暗暗点了点头。
张梦伊道，“我也赞成两个领舞，不然每次排列都怪怪的。”
“没错，没错，每次跳到变换队形的不分，我都捏一把汗。”路兰兰抬高了音量。
苏若馨紧张起来，她可不想要什么两个领舞，虽然从舞姿上她不会输，但也不愿别人抢她的风头。
想着，苏若馨对白诗诗和赵冬妮使眼色。
赵冬妮先捕捉到了，不动声色道，“哎呀，诗诗你快帮我看看后背，好疼，会不会是衣服里有什么刺儿之类的？”
“好好，我们到那边去。”白诗诗连忙拉着赵冬妮离开。
苏若馨急得直跺脚。
孟丽对闫月挤了挤眼睛，“我也赞成双领舞。”
闫月点头，之后一本正经，“我觉得双领舞是个独特的卖点呀，别的班肯定都只有一个领舞，我们有两个呢。”
被这几个人一搅和，所有人都开始赞同起来。
彭教练笑道，“行行行，咱们啦啦队是大家的，大家说话算，就双领舞。雨祁、若馨，你们俩的意见如何？”
蓝雨祁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随意。”只不过嘴唇却有种勾起的冲动。
苏若馨气坏了，为了人设不崩，也只能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呀，有雨祁一起领舞，我也不会紧张呢。”
双领舞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蓝雨祁松了口气，忍不住看向闫月，闫月感受到视线，也下意识抬眼，两人四目相对。
闫月抖了抖，下意识害怕。
蓝雨祁很内疚，嘴唇动了动，用口型说——谢谢。
却不知为何，看见蓝雨祁的道谢后，闫月对蓝雨祁最后一丝惧怕也烟消云散，用口型回道——加油！
蓝雨祁勾了勾唇，带了温暖。
苏若馨有些慌，因为她感受到了孤立无援。
原本因为白诗诗好控制，所以就一直和白诗诗走得近，却因为白诗诗得罪人，许多女生为了避嫌和她拉开了一定距离，后来……不行，她要重新确立地位，绝不能这么下去了。
真不知道蓝雨祁和柳勤两个人耍了什么手段，怎么就收服了全班女生？她们两人从前不是全班女生最鄙夷排斥的对象吗？
众人各有所思。
彭教练也没闲着，重新排列了一下队形，让大家按照新队形重新跳一次。
果然，就如同柳勤所说，因为队列人数为偶数，更好控制。
不知不觉，下课铃声响了。
彭教练拍了拍手，“诸位静一静，各位小美女们、小仙女们，听我说几句。”
众人静了下来，齐齐向彭教练看去。
彭教练继续道，“首先我要说，认识你们是我最开心的事，只要和你们在一起，我也觉得自己回到年轻的时光。快乐是短暂的，但我们课程会结束、友谊永远不结束。以后大家如同需要我或者想念我，随意到黑马健身来找我，我也随时恭候大家的到来，好吗？”
气氛顿时僵了一下，紧接着是大家鼓掌声。
众人心中恋恋不舍，邓倩哽咽道，“彭教练，如果您是我们二高的老师该多好，我们都愿意跟着您学习。”
彭教练眨了眨眼，“其实我也是体育大学毕业的，要不然为了你们，我来二高应聘？”
“好呀好呀！”众人欢呼起来。
彭教练噗嗤一笑，“好，那我回头可得问问秦老师，二高什么时候还招聘体育教师呢。”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女生们天真，但蓝雨祁和柳勤两人可不天真，她们知道彭教练根本不可能来当什么体育老师的，不说别的，就说高中教师这点可怜的工资，根本养不起彭教练的小汽车，何况彭教练从头到脚都是用金钱堆出来的。
柳勤低声道，“哎，同样是服务行业，原本我还对彭教练不服气，现在算是彻底服气了。”她当时做专柜小姐时，最多能哄好一两个顾客，但人家彭教练是瞬间秒杀众人。
蓝雨祁不解，“同样是服务行业？你的意思是？”
柳勤脸不红心不跳的圆谎，“是啊，你不觉得彭教练比平时我们见到的售货员、营业员厉害多了吗？彭教练的业务能力一定不错。”
“那是自然，”蓝雨祁道，“她可是黑马健身的教练部经理，自己一个人的业绩可以挑战所有教练部的业绩。”
果然不出柳勤所料。
秦老师推门进了来，“下课了，大家快把桌子搬回去，别耽误了下节课。”
啧啧，体育老师会关心文化课，天真！
秦老师是想支开缠着彭教练的同学们而已。
“彭教练，刚刚我说的那件事，您考虑的怎样了？”秦老师暗搓搓地凑了过来，脸上堆满了青涩的笑容。
柳勤险些笑出来，赶忙憋了回去，好心地将蓝雨祁拉开，为秦老师让位置。
“你说的事？你说的什么……哦哦，我想起来了，你说你想健身，让我指导你是吗？”彭教练笑得温柔。
“对对。”秦老师道。
彭教练不解问道，“秦老师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
“体育教育，”秦老师尴尬，“这个这个……术业有专攻，我主要是学体能训练方面的……”
蓝雨祁和柳勤是不懂体育教育到底学什么的，但彭教练知道，然而在彭教练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态度，毕竟彭教练早就练得不喜形于色了。
彭教练上下打量着秦老师。
秦老师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没两年，二十六岁，身高大概一米八五，因为之前是练田径，有着一双大长腿，长相一般，皮肤略黑，梳着一个比寸头还短的短发。
秦老师被彭教练上下打量，有些紧张。
半晌，彭教练道，“如果你来健身的话，年卡是一千元，一节课私教费一百元，我可以给你打八折八十元，你能接受吗？”
秦老师倒吸了一口冷气。
光健身卡一年就一千？他一个月也就赚不到两千吧？
柳勤也是吃惊，小声道，“私教课这么贵？请一个家教老师一小时也才一百元吧？如果请大学生当家教一小时五十元。”
蓝雨祁低声回道，“彭姐没坑人，黑马确实是这个价钱，我是黑马的老会员了，私教也是八十。”
“烧钱吗？”
“这叫消费。”
“这叫霍霍。”
“……算了，不和你解释。”
两人消费理念不同，决定存异求同。
秦老师无比挣扎，在美人和金钱之间犹豫不决，主要是花了钱如果没追到美人，岂不是人财两空？
彭教练噗嗤一笑，“这样吧，你去办一张健身卡，别买私教课程了。”
“啊，那……”
还没等秦老师说完，彭教练继续道，“回头，你去之前和我打个招呼，只要我有时间，都会来指导你，怎样？”
“真的？那……那多不好意思呀？”人老马大的秦老师开始害羞起来。
彭教练道，“晚上请我吃个宵夜便好。”
“没问题，就这么定了！”秦老师正愁没法把彭教练约出来呢。
柳勤小声道，“彭教练人真好，够意思。”
蓝雨祁翻了个白眼，“拜托，你看秦老师那浑身肌肉，哪里像需要锻炼的样子？搞不好秦老师体能比彭姐都好，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你也能看出来？”柳勤轻笑。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笨？”
“不是不是，蓝老大息怒。”
“柳勤，你想死！？”
两人暗搓搓的打闹了起来。
“彭教练，要不然我送你出去吧，马上就要第二节课了，让蓝雨祁同学和柳勤同学休息一下，好专心上课。”秦老师殷勤道。
蓝雨祁和柳勤两人齐齐翻白眼。
彭教练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秦老师，“好啊，那就麻烦秦老师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走。”说着，秦老师跑去拉门。
彭教练走到蓝雨祁和柳勤面前，小声道，“你们这个傻大个体育老师，挺有趣的。”
柳勤不解——有趣是什么意思？彭教练也对秦老师有感觉？
蓝雨祁则是耸了耸肩，“有趣你就好好玩，悠着点别玩坏了。”
“这话让你说的，那大的体格子，哪那么容易被玩坏，”彭教练扭头对回了座位的女生道，“美女们，那我先走了。”
“彭教练再见。”
“彭姐再见。”
“我们会想你的。”
各种依依不舍。
彭教练做了一个飞吻，之后离开，隐约能听见门外秦老师各种殷勤的声音，以及彭教练的轻笑声。
柳勤略有担心，“秦老师……没事吧？总觉得羊入虎口。”
蓝雨祁摇了摇头，“别这么说，彭姐不是虎。再说，健身房那个环境很糟糕，这里是小县城而不是大城市，人们的健身观念还没普及，能花那个价位到黑马的，没几个年轻人，大部分都是有钱的老板。那些老男人……”回想起那些中年油腻大叔色眯眯盯着彭教练的样子，便觉得作呕，“总的来说，我希望彭姐和秦老师能发展一下。”
“我也希望。”柳勤道，“对了，关于那个领舞……”
“走吧，回去。”很显然，蓝雨祁不想多谈。
柳勤耸了耸肩，也就没再纠结那话题。
一下午都是文科课，柳勤和蓝雨祁不敢怠慢，听得仔细。
一晃，到了下午第四节课，晚自习。
别看有啦啦队比赛、篮球队比赛，实际上大家的课程都很紧，只不过是否利用好这些紧张的课程，就因人而异了。
柳勤自然是将一个小时当成两个小时用的人。
趁着自习，她掏出来作业飞速地作着。
“喂，柳勤。”身旁某人蠢蠢欲动。
“有事禀奏，无事退朝。”柳勤头也不抬，随意答了句。
司亦瑾竟笑出声，“嘿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风趣了？”
“你要是不喜欢风趣的，我可以让你看看粗暴的。”
“不用了，”司亦瑾赶忙求饶，“我问你，听说你们拉拉队变成两个领舞，增加了苏若馨？”
“嗯。”
“为什么？”
“因为苏若馨想出风头。”
“……”司亦瑾嘴角抽了抽，“真的假的？当时她就这么说的？”
柳勤无奈，放下笔，“苏若馨也不脑残，能直接这么说吗？肯定是说得冠冕堂皇，什么之前腿受伤了没法领舞，后来看大家这么付出她内疚，所以想领舞。”
“也许她说的是真的呢？”
“……”柳勤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司亦瑾。
“诶？柳勤你倒是说话呀，作业有什么可写的，来来，陪我说一会话。”司亦瑾死缠烂打。
“我真不想理你，抱歉。”柳勤发现，和这种鉴婊能力为零的直男，无话可说。
“喂喂，柳勤，我错了还不行？我收回刚刚的话。”司亦瑾小声道。
柳勤叹了口气，将笔重新放下，“我给你说，你也就是我干哥哥，如果换一个人，我多说一句话就跟了你的姓。”
“司勤？也挺好听的。”
“……”柳勤无语，“你什么时候这么贫了？”
司亦瑾想了想，也发现这表现和自己人设不太一样，“都怪那个冯尉，那家伙这几天天天缠着我，他整天贫得很，时间久了我也贫了。”
柳勤似笑非笑，“你确定是冯尉缠着你？到底是他缠着你，还是你缠着他？”
“互相缠，互相缠。”司亦瑾心虚，“谁缠谁不重要，你刚刚说的那个……苏若馨的那个，给我解释一下，怎样？”
柳勤不知道司亦瑾为什么突然对苏若馨有了兴趣，但还是为其解释，“因为她说的话前后矛盾。你仔细想想，如果真按照她说的，她原本腿受伤所以拒绝了领舞的邀请，后期为了班级的荣誉再次申请当领舞，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她是个为他人考虑、宁可牺牲自己、心地善良的人，对吗？”
司亦瑾点头，“对，你继续说。”
“但如果我们没有领舞，她来申请，那么这一套说法成立；然而当时我们有领舞，还有一周就比赛了，大家配合得好好的，她突然要破平衡，从这一点上看，她是在为人考虑吗？”柳勤声音不大，语速不快，但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而且，她当了领舞，从前的领舞怎么办？被替换下来，面子放哪？所以说，她打破平衡是不为大家考虑、抢占领舞位置是不为别人考虑，换句话说，就是自私。如此，你还认为她善良、牺牲自我吗？”
司亦瑾无话可说。
“很多事情，看起来没什么漏洞，但经不起推敲，反复思考那么几次，便发现漏洞了。”
“……”
“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我就继续看书了。”
“别呀，”司亦瑾急了，“我知道你时间宝贵，但你以为我找你说话就是问苏若馨？”
“不然呢？”
“……”司亦瑾发现，在自己干妹妹身上，他永远吃瘪，“我是想问，现在啦啦队用两个领舞，这样……能行吗？”
柳勤眼神闪了下，“你怕影响啦啦队的成绩？”
“当然不是！别说啦啦队的什么成绩，就是篮球队的名次能怎么着？”司亦瑾扯了扯嘴角，“在你眼里，我的成就感就指望着一个班级篮球队了呗？实际上我只是用篮球赛打发时间罢了。”
柳勤当然不会误以为司亦瑾拿篮球队当事业。
司亦瑾这种出身名门的人，成就感阈值不会这么低。
“也就是说，你担心蓝雨祁？”柳勤压低了声音。
司亦瑾语噎，“……也可以这么理解。”
柳勤了然——司亦瑾你可算是有点良心了，蓝雨祁为你如痴如醉，你多少得做点回应。
等等！做什么回应？鼓励两人早恋吗？
柳勤赶忙摇了摇头，将这种古怪的想法摒除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