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亦瑾也点头，“是啊，一个是我们的老师，一个是我们同学，揭发了不好。”
“噗！”柳勤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紧接着开始哈哈大笑。
黄昏中，小区中间的空地，少女清脆的笑声没有甜美却越发诡异，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
张希铭暗暗挑了下眉，因为据他的了解——某人要发飙了。
果然，柳勤的笑容逐渐收回，问道，“贺一凡同学的记忆力应该不错吧？”
贺一凡后背生生一凉——之前亲切地称呼他为一凡，现在却冰冷冷地称呼贺一凡同学，那种感觉就好像费劲千辛万苦拉近的距离，瞬间又拉开了一样。“我……我说错什么了？如果你觉得我说错就告诉我，我错了就会改。”
瞬间怂了。
难道认怂就过去了？
柳勤冷笑两声，“贺一凡同学的成绩名列前茅，记性应该是不错。今天中午，我将苏若馨的所作所为、前前后后都讲了出来，她是什么人、用什么手段、有什么能耐，你应该都记住、清楚了吧？她陷害我、算计你、阴谋挤兑蓝雨祁，从来都不来明的只玩暗的，可以说是防不胜防。呵呵，好，姑且我要当圣母玛利亚，我想以德报怨，接下来有两条路走，贺一凡同学大发慈悲，要不要帮我参谋一下？”
柳勤的口吻令人不寒而栗，司亦瑾赶忙打圆场，“柳勤……哦不对，妹妹，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和一凡无条件支持你。刚刚你要找崔明泰和苏若馨的资料，一凡不是也给你找了吗？我们大家一致对外、团结一心，对不对？”
“如果你当我是妹妹，就请保持沉默。”柳勤道。
司亦瑾赶忙闭了嘴，对贺一凡投注了眼神——兄弟，不是我不帮你，是敌方太强大！兄弟保重！
贺一凡深吸一口气，“你说，什么两条路。”
“第一条路，”柳勤伸出一根手指，“如果我们不将此事表明，崔明泰和苏若馨两人不知道自己的龌龊事被发现，他们会怎样？”
“会……”贺一凡不知柳勤指的是什么。
柳勤一声冷笑，“他们会肆无忌惮，从前怎么兴风作浪、之后还怎么兴风作浪，从前想怎么算计你，以后还会算计。你别指望我永远见招拆招，我柳勤是人不是神，做不到预测未来、做不到明察秋毫，今天我不中招不代表明天不中招，今天没被他们抓到把柄不代表永远不被抓把柄。搞不好有一天，我或蓝雨祁，就被苏若馨彻底陷害，无法翻身。”
“对！我赞成！”司亦瑾道。
贺一凡也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有道理。”
“第二条路，如果我们不当众揭发他们，只是背地里警告他们，让他们收敛。你认为他们会怎么对我们？”
这一次，饶是贺一凡也意识到了后果，“会……更危险，你们会更危险。”
“你说的没错，”柳勤目光冰冷，“从刚刚的记录上可以看出，苏若馨开始和崔明泰苟合，是从两个月左右开始，换句话说，就是发疯似的陷害我开始。那么为什么陷害我？因为当初那封所谓我写给你的情书，实际上是苏若馨所写，被崔明泰发现借此要挟。苏若馨怕有一天事情败露，便想把我彻底赶出学校，这种事儿她可不是第一次做，在初中便有人受迫害。”
“真的？”司亦瑾倒吸一口气。
张希铭点头，“是真的，姚香林特意到苏若馨的初中学校打听，如果你们不信，回头我可以弄来证据。”
这回别说贺一凡脸色变了，便是司亦瑾的脸色也变了。
司亦瑾苦笑，“人都说最毒不过妇人心，商场上尔虞我诈见识过，但从没想过这平静的县城高中也有阴谋。”
“有人的地方便有纠纷，并不会因城市而纠纷多、乡村而纠纷少，”柳勤淡淡道，“哪怕是再小的村子，矛盾、纠纷乃至仇恨也是错综复杂。”
司亦瑾点头。
柳勤继续道，“苏若馨为什么宁可出卖自己也要整死我？还不是因为她有把柄在我手中、她心虚、她心里后怕。而如今，她和崔明泰有更大的把柄在我们手中，你认为他们会听劝的收敛？不，他们会更加想尽办法除掉我们！”
贺一凡垂下头，苦笑，“是啊，还是你想的周到，我是个傻子。”
“你不是傻子，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柳勤盯着贺一凡，目光如炬，“因为你之前对苏若馨表白，哪怕不是真正的表白。你怕苏若馨的事情败露，大家会嘲笑你。”
贺一凡继续苦笑，“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这个男生竟然不如一个女生。”
柳勤叹了口气，“我先给你讲一个心理学现象吧——镁光灯效应。”
众人好奇。
“镁光灯，顾名思义，舞台上集中照在演员身上的光线。我们每个人都会有种错觉，自己是世界的中心、被镁光灯笼罩，而这样的结果就是无限放大自己的错误，误以为全世界的人都看见了自己出丑、牢牢记住自己出丑。”柳勤的声音顿了一下，“而实际呢？大家都很忙，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谁有时间记得别人，对不对？”
贺一凡惊讶。
“给你举个例子，不说远的，就说上次月考你考第二、张希铭考第一，当时你看到大榜时是不是觉得丢脸透了，觉得给贺校长丢人了，觉得身上落下污点了？”柳勤问。
“这个到没有，只是怕你失望罢了。”贺一凡小声道。
柳勤笑了下，“实际上呢？除了刚开始的两天，作为新闻大家聊一聊这个话题，后期直接将这件事淡忘。所以别说你是贺一凡，哪怕是身份更独特的人，都不是镁光灯的聚焦者。因为大家的镁光灯都在自己身上，其他人，只是过客罢了。”
众人恍然大悟。
张希铭不着痕迹扫了柳勤一眼——过客？
柳勤眼底闪过阴险，“再给你举个例子，当众表白的可不止你一人，有个人当初比你丢脸，表白后被拒绝不说，还写检讨书。”
“呵呵。”张希铭冷笑——还不是因为某人？
“堂堂大榜第一得主、堂堂高二一班班长表白被拒绝，多丢脸的事儿呢？但现在，大家不也都逐渐淡忘了吗？”柳勤在“丢脸的事”四个字上咬了重音，明明是嘲讽，但仔细听，却有种淡淡的醋意。
贺一凡彻底明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从今以后我支持你的决定，也不怕别人笑话。”
柳勤舒了口气，“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我需要时间想一下。”
“去校长室吗？”
“去万家灯火吗？”
贺一凡和张希铭异口同声。
场面略有尴尬。
柳勤很犹豫——选校长室吧？张希铭不高兴。选万家灯火吧？好像还折了贺一凡的面子。
男人，真是个麻烦的动物。
“咳咳，”终于，救世主闪亮亮地出现了，土豪司亦瑾上线，“我突然想吃烤串，我们找个地方撸串吧。”
“好，我也想吃。”没等某两个人反应过来，柳勤已经肯定。
于是，四个人跑到校门外不远的烤串店。
进了店，柳勤和司亦瑾开始点菜。
“要不要喝酒？”司亦瑾问。
柳勤失笑，“拜托，我们是高中生怎么能喝酒呢？”
司亦瑾挑眉，“装，继续装，千杯不醉的家伙继续装。”
柳勤摇了摇手，“不是装不装的问题，也不是能喝多少的问题，而是……”扫了一眼室内，“还记得照片事件吗？苏若馨拍下一堆照片，从中挑选出我和张希铭的单独照片在校园里传播。”
“记得，难道……”
“没错，就是在这家烤串店。”
司亦瑾立刻机警起来，扭头去看。
张希铭淡淡看了一眼，“放心，今天没人尾随我们。自从照片事件之后，每次与柳勤一起，我都很注意周围环境。”
贺一凡不寒而栗，“我们在明敌在暗，这种感觉真糟。”
“是啊，好像时刻走在刀尖上一样。”司亦瑾感慨。
“所以，想日子过得好，该除掉的必须要除掉，”柳勤眯着眼，看向窗外，目光阴冷，“我本来想做好人，但她不给我机会，呵，现在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半句话，没人能听见。
司亦瑾问道，“柳勤你到底想怎么做，讲讲吧。”
柳勤直接摇头，“不讲。”
“为什么？”
柳勤垂下眼，闭口不言。
“喂，我说，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不讲出来我们怎么配合？你快说。”司亦瑾催促。
贺一凡见状赶忙道，“柳勤不想说就算了，我们只要等等不就好了？有可能是柳勤还没想好，对不对？”
柳勤对贺一凡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谢谢你。”
她最喜欢的便是这种感觉——信任。
张希铭坐在柳勤身旁，淡淡看了一眼。
柳勤低声道，“那么做，会不会……很过分？”
张希铭勾唇一笑，“不会，很好。”
柳勤唇角发痒，也笑，但最后生生地忍了下去——他们两人，就是这么臭味相投。
……
夜晚。
蓝雨祁回来，等待她的不是一桌子好菜，而是一碗疙瘩汤和几只烤串。
“你们去吃烤串？”蓝雨祁看了一眼便明白过来。
柳勤窘迫，“你听我解释，我不是不想给你准备晚饭，是时间真的来不及了，所以我就……你会不会……”
“不会，我也很久没吃烤串了。”蓝雨祁脱下大衣就去洗手间洗手，“一会我有事和你商量。”
“我也有事和你商量。”
很快，蓝雨祁洗手回来，将一只信封放在柳勤面前。
柳勤一愣，“是什么？”拉开信封的封口向内看，“我不要！”说着，将信封塞给了回去。
是钱。
“这是我的伙食费，”蓝雨祁没接，任由那信封放在桌上，“如果我不离开锦县，就不用给你伙食费，毕竟我们二十四小时在一起，但现在我去上课，如果你没钱怎么给我买肉和骨头，怎么给我熬汤？”
柳勤愧疚不已，脸上火辣辣，苦笑，“这段时间我偶尔也反思，我是不是应该把之前的副业捡起来，难道就这么坐吃山空？”
“副业？”蓝雨祁翻了个白眼，“为了两元钱给人修眉毛？弄几件t恤衫在学校卖？时间呢？你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块八毛钱上，你还考什么大学？”
柳勤知道这个道理，她确实没有时间和精力，否则早就想办法赚钱了。
蓝雨祁叹了口气，“你经常给我讲道理，你说过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要想成功就要将有限的精力有选择性地放在重要的事上。你还说，人要有格局，格局高才能走得远，不要计较这些细节。难道问题回到你自己身上，你就都忘了？”
“……”
“你这人自尊心强，我知道，但自从上一次月考开始，你不觉得我们两人已经成为存亡共同体？如果你扛不住压力崩了，我接下来怎么办？”
“行了，你别说了。”柳勤打算扔下什么自尊不自尊的，等考完后再尊吧，“这钱我收了，接下来我有件事求你。”
“说吧。”蓝雨祁喝着疙瘩汤，随口答道。
于是，柳勤便将蓝雨祁专业信息被传播开，到贺一凡要求大家填写梦想学校，一直到拉着贺一凡和司亦瑾一同调查崔明泰和苏若馨的交易，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不知不觉，蓝雨祁已经停下吃饭，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柳勤一拍额头，“我的错，我不应该在你吃饭的时候说，抱歉，你快吃，吃完了我们继续说。”
然而蓝雨祁哪还有吃饭的兴致。
她撂下汤匙，面色沉定，“这世界真有趣，我们蓝帮看起来无恶不作，实际上大家只是喜欢聚在一起逃学而已，就算打架也很少主动。而像苏若馨那样，外表是好学生，背地里竟做这种事儿，实在是难以想象。”
“你继续吃饭，吃完了，我有事求你。”柳勤道。
“好。”蓝雨祁也没反驳，低头吃饭起来。
今天的训练真是累坏了，许多新学员当场就哭，还有两个干脆韧带拉伤，好在蓝雨祁身体素质好，生生扛了过来，还得到老师许多表扬。
很快，吃完了肉串和疙瘩汤，两人将桌子收拾干净。
“你说吧。”
柳勤点头，“你能找到打手吗？”
“打手？”蓝雨祁吃惊。
“对，为了让崔明泰快速露出马脚，需要你带打手虚张声势地表演一场。”紧接着，柳勤将她的计划说了出来的。
蓝雨祁惊讶得目瞪口呆，“会……会不会太狠毒了？”
柳勤面无表情，“狠毒？崔明泰和苏若馨哪次出手不狠毒？蓝雨祁我告诉你，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忍，永远对坏人宽容、对好人苛刻。就好比影视剧里，从第一集开始反面角色便是开始兴风作浪、正面角色一直被残害、疲于奔命、险象环生。而结果呢？最后一集反面角色被正义制裁，正面角色终于胜利。但胜利有什么用？故事结束了，正面角色这几十集的罪也是白遭了。”
蓝雨祁的嘴唇僵硬地动了动，“所以你想做……坏人？”
“在对待好人时，我比好人还好；在对待坏人时，我比坏人还坏。”柳勤微微眯着眼，“我的原则，就是如此。你愿意帮我，我感谢你，如果你不愿意帮，我就想别的办法。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苏若馨伤害我没有关系，但敢碰我身边人，我就要弄死她！”
蓝雨祁定定看着她，随后笑了，“知道了，我们家别的不多，就保镖打手多，回头我让刘叔帮我找几个就是。什么时候需要？”
柳勤抱着双臂，“就在明天。”
周一清早，当崔明泰坐着公交来学校上班时，刚拐入小道，就觉得周围几个穿黑衣服的壮汉围了过来，紧接着被控制住。
崔明泰刚要喊，但对方都是有经验的老手，一只条强力胶带将他嘴巴贴上，紧接头扣麻袋、麻绳捆住，一气呵成。
因为地点偏僻，周围目击者不多，即便是有人看见，也都吓跑了。
黑衣人将崔明泰拽到了无人的角落，先是拳打脚踢了一阵，紧接着拉开麻袋撕开胶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