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该我说了,”司亦瑾收回刚刚的嬉笑,“帝都那边……”话刚说了个开头,却发现这个时候不应该说这个话题,“我们吃完饭再说。”
张希铭刚要追问,却见柳勤给他使眼色,最后也闭了嘴。
众人还算开心地吃了一顿饭。
吃完饭,蓝雨祁和司亦瑾自报奋勇要整理餐厅和厨房,柳勤和张希铭则是乐得清闲,去了客厅。
“为什么不让我追问?”张希铭问,“是怕结果不好?”
柳勤点头,“如果是好结果,凭司亦瑾的性格早就笑哈哈地讲了出来,既然结果不好,为什么还要影响吃饭的兴致?”
张希铭沉默,好半晌才道,“如果颜令那边没办法,我们怎么办?”
柳勤又想起某个“简单办法”,脸红尴尬,“呃……这个……现在蓝家不是和龙哥怼起来了吗?龙哥自顾不暇的连蓝帮都不管了,搞不好蓝叔叔和阿姨给力,一口气怼死龙哥呢?”
张希铭深深看了柳勤一眼,“真的?”
“什么真的?”
“你心里想的答案,真是这个?”
柳勤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当发现张希铭紧锁的双眉和锐利的目光时,意识到张希铭这家伙已经进入了“审案”模式,吓得赶忙蹦了起来,“我去看看雨祁他们。”说着,飞也似的跑了。
她可不敢留下,就张希铭那么多审讯的套路,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被套进去。
厨房里。
蓝雨祁问司亦瑾,“帝都到底什么事?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司亦瑾凝眉,“告诉你能解决什么?只能平添烦恼。”
柳勤走了进来,“我觉得司亦瑾说得对,既然解决不了什么,那干脆就别说,直接说给能解决的人。厨房不用收拾了,来客厅,我想听。”
“……”
“走吧。”
两人洗好手,跟着到了客厅里。
蓝雨祁和司亦瑾两人坐在沙发上,张希铭坐在电脑椅,柳勤则是搬了只餐椅坐下,“哥,说吧。”
这一个“哥”字,听在司亦瑾心里沉甸甸的。
司亦瑾叹了口气,“帝都那边,颜家花钱买女尸配**的事被传开了,原本我以为会引起很大反响,但最后却不了了之。”
“什么?”蓝雨祁惊叫,“不了了之?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了了之。”
司亦瑾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还是高估了这群生意人,生意人哪有什么正义侠士之心?都是为了利益而已,没有永远的敌人呵。”
“那怎么办?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蓝雨祁慌了。
司亦瑾拉住蓝雨祁的手,紧紧握着,给其安全感。
张希铭问,“柳勤,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底线吗?”
柳勤尴尬,“底……底线?什么底线?”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我之前不说了,蓝家已经攻击龙哥了吗?我们可以等等这个结果。”
张希铭见柳勤依旧不肯说,也不好追问,“好,你不说你的底线,那我说我的底线。”
“你的什么底线?”柳勤问。
“报警。”张希铭静静道。
“但我们华国都是事后法律,并没有事前法律?报警不能解决所有的危险,最起码不能解决这种潜在危险。当时龙哥绑架我后,我为什么没报警?还不是因为这个?”柳勤无奈,“你以为我当时没想到报警吗?但报警后会怎样?首先,我逃出来了,在颜令不帮我作证的情况下,并无人证物证证明绑架我的人是龙哥;其次,就算有了龙哥绑架我的证据,龙哥大可以找个替死鬼以‘猥亵未遂’来逃脱。龙哥这种派出所的常客、游走在法律边缘的油条,有的是办法逃脱,随后展开报复。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怕牵连到四叔四婶一家。龙哥那种地痞流氓,怎么可能放过四婶的服装店?综上所述,我们可以报警,但只怕不能马上解决我的问题,反会牵扯麻烦。”
司亦瑾一拳砸在沙发上,“难道就让那流氓无法无天?”
蓝雨祁轻声道,“我会求我爸,直接把那流氓解决掉。”
“不行,”司亦瑾连忙拒绝,“蓝叔可以出手,但最好别出人命,蓝叔刚要洗白。”
张希铭却轻轻地笑了,“我确实建议报警,却不是这么报警。”
“不是这么报警?怎么报?”众人不解。
“伪造伤情,伪造证据,嫁祸给龙哥,”张希铭平静道,“再想一些办法让龙哥蹲几年监狱,待从监狱出来时,柳勤已经离开锦县了。”
“证据哪那么容易伪造?现在刑侦手段那么先进?”司亦瑾问。
“这个,就交给我了。”张希铭垂下眼。
柳勤目色复杂地看着张希铭,心底沉甸甸——张希铭的理想是做警察,可以说是正义的化身,但自从认识了她,却多了很多勾心斗角,这是张希铭所梦想的“正义”吗?
柳勤收回视线,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精致的灯具——如果她不出现,张希铭是不是一路顺畅地考学、就业,平静又幸福地过完一生?
司亦瑾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虽然你说得很自信,但想想也头疼。”
张希铭并未否认,如果真要伪造证据和犯罪现场,却不知会烧死多少脑细胞。
“再等等看吧,”柳勤勾唇一笑,故作轻松,“大家不要这么悲观,也许过几天就有转机了呢?就像之前的种种困境一样,我认为老天爷还是照顾我的,否则怎么让我这么顺利地成为红妆网的签约作家?”
司亦瑾苦笑,“说起来,柳勤这家伙也是倒霉,怎么就这么多风波?不过柳勤也厉害,不仅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路却越来越顺、日子越来越好。现在成绩提高了、还做了赚钱的签约作家。”
“所以,这次我也能逢凶化吉,”柳勤挤了挤眼睛,“既然希铭说了自己的‘底线’,那我也说说自己的‘底线’。”
三人连忙看向柳勤,“你说。”
最好奇的,莫过于张希铭。
柳勤将狡黠隐藏在眼底,诚恳道,“我的底线是直接藏一年半,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我在网上看教程自学、还有时间写稿赚钱,一年半后我趁机去高考,考完后便拿着积蓄离开锦县。龙哥再厉害,也只是个地痞流氓,他还能追杀我到帝都?就算他有这个能耐,颜家怕是也等不了一年半的时间,凭颜家的财力,肯定早早买到了女尸,到时候我不就安全了?”
众人恍然大悟。
“对呀,还是柳勤你聪明!”司亦瑾赞叹,“我们有什么可急的?大不了就藏一年半呗,左右锦县是蓝家的地盘,如果锦县藏不住,那我就带你去帝都,顺便带着雨祁和希铭一齐转学,帝都最不缺的就是好学校、好老师。”
蓝雨祁也松了口气,“这个办法好!大不了我们就偷偷转学,惹不起还躲不起?”
张希铭却怀疑地看向柳勤——为什么他有种预感,柳勤的“底线”,并不是这个?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司亦瑾一拍大腿,“还是柳勤聪明,我们几个真是把最简单的问题想复杂了,让柳勤藏一年半不就行了?左右二高的教学水平也就那么回事,凭柳勤的自学能力,在网上看看教学视频就没问题。雨祁,你说对吗?”
蓝雨祁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以她对柳勤的了解,柳勤还是想去学校的。
因为柳勤提出了“创造性建议”,气氛便不像之前那样紧张僵持,开始聊了一些闲话,诸如最近学校的趣闻,未来的打算,等等。
见时间差不多,张希铭便提议回去。
蓝雨祁和司亦瑾也知道不能耽误柳勤太多时间,欣然同意。
趁着蓝雨祁和司亦瑾穿鞋的时间,张希铭到柳勤身旁,轻声道,“知道为什么我提议离开吗?”
柳勤不解,“是想帮我争取时间多读书?”她能看出来张希铭不舍得离开。
“不,是因为你有心事。”
“……”
柳勤突然很怕张希铭,尤其怕他那一双幽黑犀利的双眸,在他面前,她好像藏不住秘密一般,有时甚至在想,以张希铭的能力早晚能猜出来她不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张希铭深深看了柳勤一眼,“你身上很多谜团,不是我无法细究,而是不想细究,懂吗?”
“懂。”柳勤点头如捣蒜。
“我还是希望你能主动……算了,我先走了,你注意休息。”
“……好。”
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却藏着彼此都知存在的秘密。
少顷,三人离开。
柳勤靠在锁好的铁门上,长长叹了口气,“让我怎么说呢?笨蛋。”
……
实际上,有一点还真被张希铭说准了——蓝雨祁他们在时,柳勤确实心不在焉,有心事。
待确定众人走了,柳勤来到电话前,深吸一口气,随后拨通一个号码、一个长途手机号。
嘟……嘟……嘟……
等待时间略有漫长。
突然,电话被接通,紧接着传来对方不耐烦的声音,“下午是会议时间,你他妈是真不懂假不懂?”
柳勤一愣,“呃……抱歉,是真不懂。”
对方也是一愣,“你是?那个小姑娘?”
“颜先生您好,我是柳勤,很抱歉不知下午是您的会议时间,以后下午不会给您打电话,如果晚上8点钟方便,我8点钟给您打电话怎样?”
“不用,现在就可以。”
电话中传来一道小的声音,“颜总,股东们……”
“滚!”
颜令一声咆哮之后,便是一阵跑远的脚步声。
柳勤嘴角抽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霸道总裁吗?有点……吓人呀,她果然还是喜欢恬静的乡村生活,和一群乡镇孩子或者接地气不争气的贵公子打交道。
颜令深吸一口气,伸手将第一颗衣领扣子解开,“没想到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柳勤皱眉,突然想起两人在酒店房间见面,颜令曾经表达过对女性的鄙夷和不屑,认为女人拜金无知,如果按照颜令的思维标准,她这个好容易巴结上大总裁的乡村小姑娘怕屁颠颠地往上贴吧?
“很抱歉。”
不过,柳勤不在乎颜令的想法,哪怕颜令把她幻想成猪,柳勤也无所谓,她从来不在自己不在意的地方操一丁点心。
“前几天忙什么呢?”颜令问。
“私事。”很明显,不想多回答,“颜先生,您能告诉我,您那边的进展吗?”
实话实说,柳勤已经做好了颜令骗她的准备,却没想到,颜令很坦白。
“初步行动失败了。”这几天颜令心情不好也因为这件事,却没想到和小姑娘说出来后,心情诡异地平静下来。
“哦。”柳勤回答。
颜令刚想继续说,却又有了逗弄的心思,“这么平静?”
“因为在我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颜令皱眉,“呵,在酒店时,你可不是这么说。如果我没记错,这招还是你想的吧?”
“确实是我想的,我不否认,但这个结果我也料到。自扫门前雪是华国人自有的性格特征,几千年来皆如此,怎么可能说改就改?”
“既然你认为不重要,为什么还让我去做?耍我?”
“听说颜总从前在村子里时,便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后来到了颜氏集团,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依旧能打拼出一方天下,所以我认为颜总一定有我所想不到的办法。”
“呵,说话倒好听。”
“事实而已,”柳勤挑眉,“那我就不多打扰颜总了,颜总工作繁忙确实无法分心思考,但我可以等,等颜总有时间再说,再见。”说着,就要挂电话。
“等等!”颜令的声音气急败坏,“你敢挂我电话?”
“诶?事情说完了不挂电话还做什么?难不成颜总还要请我吃晚饭?”
“呵,”颜令被气笑了,“行啊,吃什么,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抱歉,我吃过了。”
“吃过可以再吃。”
“吃撑了。”
“这才几点?再过几个小时可以吃宵夜。”
“减肥期间。”
“你还减肥?就差瘦成骨架。”
“这就是减肥的结果,保持阶段更不能懈怠。”
颜令哭笑不得,“小姑娘,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吗?”
柳勤翻了个白眼,很想吐槽——拜托,如果不是你对我有用,我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抱歉颜总,我下回会注意的。”
“这还差不多。”
会议室里已经闹腾开了,颜令正在给股东开会,虽然这一批股东不算是重要的大股东,只是中部股东,但重在人数多,加起来份额不容小瞧。
大股东是老油条,小股东是韭菜,最难搞的就是这些不大不小的股东。
找茬、提意见、投诉、监督事务等等。
就例如这次开会,这群半大不小的股东就针对颜令制定的企业新方向发出了质疑。
按照道理,颜令解释一下便能安抚,但颜令却没有,他有自己的一套处理方式和想法。
于是乎,一场会议,硝烟弥漫。
因为柳勤的认错,颜令心情好了许多,压低了声音,“你放心,这只是第一步。”
“第一步?”
“第一步是无规则攻击,第二步是精准攻击。”颜令冷笑一声,“那老太婆不是有恃无恐吗?我倒要看看她能有恃无恐到什么程度。”
“精准?接下来是要针对颜氏集团的竞争对手?”
“不,是合作伙伴。”
这下柳勤不懂了,“既然颜氏集团的竞争对手都拿他没办法,合作伙伴不是更应该包庇?”
颜令微微眯了眼,“小傻瓜,商界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合作伙伴?呵,最大的伙伴便有可能成为最潜在的敌人。试想,合作伙伴在这个谣言上大做文章,颜氏集团为留住伙伴,会不会给予更大的利益呢?”
柳勤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利益当前,确实合作伙伴才是最潜在的敌人,商业心思确实复杂。”
“一点不复杂,”颜令冷笑,“摸透了你就会发现,商业等同于人性,人的本性如何,商业便如何。”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柳勤由衷道。
颜令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之大,引来了刚刚被骂跑的总裁特助。
可怜的总裁特助,刚在会议室被股东们一顿喷,蓬头垢面。
柳勤嘴角抽了抽,懒得问对方笑什么,“如果颜总没事,那我就不多打扰您了,祝一切顺利。”
颜令却道,“这个号码是你的?”
“不是,是公用电话亭。”